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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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讓護欄變得格外濕滑,仿若一張被風吹落的紙片,他單薄的身影就那樣順著護欄網朝外跌落。 好像要成為第一個在魘境里摔死的凈魂師了。 從空中墜落的時候,齊沅也沒太感到恐懼,可能是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他竟然只來得及和自己開個小小的玩笑,只看到從天而降的,印著燈光的晶瑩雨滴落在眼眶里。 然后周圍的一切都停止了。 耳邊獵獵作響的風停止了,下落的濕冷雨水停止了,閃爍斑駁的燈光靜止了,就連瞭望塔上曾安逐漸縮小的,震驚的面容也凝固了。 仿若無止盡的下墜在瞬間來到一個令他感到安心的終點—— 偏冷的檀香沖走了殘留在他鼻腔里的煙草味,他不再感到冷,跌入一個微熱有力的懷抱。 第42章 粉紅海(13) 溫暖的靈力源源不斷傳入齊沅的身體,在瞭望塔和甲板之間的半空中,一雙有力的臂膀將他穩穩橫抱起來,替他阻隔了全部如磐的風雨。 熟悉的氣息將他包裹,熱流涌入身體,他緊繃的神經也逐漸放松。他用最后一絲力氣撐著眼皮,一偏頭在甲板上看到燈光照出兩人頎長的影子,然后視線模模糊糊定格在一縷鉑金色的發絲上,他輕輕顫動了一下垂落的指尖想要去摸,卻還是敗給了猶如山岳般向自己傾塌而來的倦意和疲累,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 · 謝臨不明白,為什么在聽到手環那頭虛弱的聲音時,一向冷靜自持的自己會感到一陣陌生又莫名熟悉的恐懼。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跟著語音通話里的信息來到了船尾,然后就看到齊沅像只被折了翅膀的小鳥,無知無覺地從高塔上墜落。 他想也沒想就發動能力沖上去接住了他,就那么一低頭的功夫,正好看到懷中的人合上眼簾沒了意識。 蝶翼般的長睫顫動間,他的頭也歪斜著緩緩靠向自己臂彎,昏睡的模樣格外乖巧,像是終于找到庇護所后安心下來的小貓。 謝臨的目光在這瞬間顯出自己都尚未察覺的柔和和克制。 他抱著齊沅虛空踱步一般幽幽落在船艙的頂部,被按下暫停鍵的飄搖風雨在他落地的瞬間重新流動起來,夜色已深,漸強的雨點已然可以用滂沱來形容,卻沒能沾濕他和他懷中的人一分一毫。 他渾身都流轉著淡淡的金色流光,懷抱纖細的青年,長身玉立在船艙的頂部。仿若俊美倨傲的年輕海神,只是輕輕一個抬眸,他眼中藍寶石般璀璨的光芒劃破黑夜,直直刺向僵著身子瞪大眼睛看向自己,一動不敢動的大副曾安。 縱橫海上十余年的健壯中年人很快感受到那雙眼眸中蘊含的殺意。他張開嘴想解釋,但很快發現自己只能發出徒勞嘶啞的“啊啊”聲。 有那么一瞬間,謝臨確實是想要直接動手的。 但是看到悄無聲息暈在自己懷里的人,他又克制住了這個想法。 直接動手,控制不好力度的話,他拖著病體做的全部努力有可能會付之一炬。 齊沅輕的幾乎感覺不到什么分量,他燒的應該不低,整個人熱得像個小火爐,柔順的劉海被雨水打濕成凌亂的幾縷貼在額前,臉色明明是蒼白的,臉頰和脖子上卻有明顯的紅暈,嘴唇微微開合間,有小股淡白的霧氣被他呼出,散在空中。 他應該是燒迷糊了,下意識在他懷里找舒服的姿勢靠,guntang臉頰幾乎要貼著他的胳膊往里蹭,讓謝臨覺得心里癢癢的。 謝臨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意識到,雖然關于別人的事情齊沅總是異常敏銳,聰慧過人,可是關于齊沅自己,他好像總是有些遲鈍,甚至有點傻,身體狀況這么差了還不知道收斂,好像完全沉浸在破魘的世界里。 這么想著,他覺得自己剛剛壓下去的火氣又上來了。 趁謝臨思來想去的功夫,曾安已經爬下瞭望塔來到地面,他心有余悸地朝船艙頂部看去,那個氣勢凌人的金發青年已經消失了。 然而沒等他喘口氣,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那人就鬼魅般來到了他眼前,幽幽開口,聲音冷得像萬里深淵底部的寒冰。 “讓你走了?” · 迷迷糊糊的,齊沅感到額前傳來濕冷的觸感,但他睜不開眼睛。身體好像被什么東西束縛著,他想要掙脫,便開始不安地扭動身體,眼前也從一片漆黑逐漸恢復明亮。 于是他又看到那個灰白低矮的天花板。 又雙叒循環了? 他有點無力地撇嘴。 最后的記憶里,他在和自行認罪的大副的對峙中被他扯落瞭望塔,之后的記憶他有些模糊,但隱約記得自己并沒有感受到墜地的疼痛。 以及,他明明沒有爆炸的印象,醒過來卻還是回到了這個狹小而逼仄的宿舍。 齊沅揉了揉眼睛,撐著還有些酸軟的雙手從床上坐起來,和客房里極其相似的羽絨被從他身上滑落。 硬板床,白熾燈……他轉動腦袋環視眼前這過分眼熟的一切,很快只要他再轉一點角度,就會看到自己那有些膽小的同事,霍—— 他的眼前驀地出現一簇金發。 齊沅唰一下瞪大眼睛,整個人一改之前的酸軟無力,差點從硬板床上彈起來,一下扯著被子縮到墻角。 謝,謝臨??? 濕冷的毛巾在這一刻從他的額頭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