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酒 第8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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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梨期冀地等了幾日,卻沒想到會石沉大海。 好些日子下來,竟然了無回音。 小郡主的期盼落了空,心緒有些不好了,連帶著筆下的經書也抄出不少紕漏,重寫了一張又一張。 紫瑤寬慰道:“許是云二公子太忙了?!?/br> 能有多忙? 黎梨想起在蒙西縣城的時候,她得了張女兒家的新酒宴請柬,不過傳信同他說了一聲,他就連夜從三鄉策馬回來,還不忘給她摘一支鮮嫩的棠花。 “再忙,難道都沒時間給我傳一封書信嗎?” “甚至收到了我的信,他也不回我?!?/br> 黎梨受了冷待,又氣又委屈,當天夜里氣得睡不著,索性起身,憤憤地在箋子上涂了只黑心大王八,第二日又叫紫瑤送去了云家。 再次石沉大海。 她悶聲不再作響,抄完了經,終于等到了臘三十的年節。 市坊百姓,千家萬戶都張燈結彩,慶賀新年納慶、嘉節長春,但與此相反的是,所有皇室宗親都十分低調。 今日是錦嘉長公主的冥壽。 慣例免了披紅掛彩,只在承祧行宮辦一場家宴。 時隔小半年,黎梨再次踏上行宮的石徑,瞧著熟悉的一草一木,都有些恍惚。 她的步伐停在一片花林外,望向林木交映的園景。 就是在這里撞破了蕭煜玨與瞿靈的私情,所以才會有后面的事情。 黎梨怔忡著,身后恰時響起一道招呼聲。 “郡主!” 黎梨循聲回過頭,有些詫異:“沈弈?” 她望著走近的官服少年:“你怎么來了?” 今日這場不是皇室的家宴么,聽聞幾位皇子被游學絆住了腳,都沒能趕回來參加,怎么沈弈倒是來了? 沈弈一身頂冠垂紳,是鮮見的正式。 他見了黎梨,露出幾分隨和笑意:“郡主不必驚訝,畢竟蒙西曾是錦嘉長公主的封邑?!?/br> “這次三鄉改政的差事辦得順利,圣上說長公主殿下如若得知,大概也會覺得欣慰,所以嘉獎戶部參加今日的皇宴?!?/br> 黎梨視線稍移,果然看到不少眼熟的戶部官員,衣紫腰黃地步入行宮。 她仍在向后看。 沈弈卻拉她走,笑道:“云二也來,但他要務在身,得晚些時候才會到?!?/br> “我們先進去?!?/br> 行宮居中的景福殿正殿之內,歡騰歌舞一概都無,唯有空靈的鐘鼎樂聲,敲擊出緩緩悠悠的氛圍。 黎梨等人入了殿,不承想圣上蕭翰與安煦長公主已經到了,兩人正對頭低聲,似乎在商量著什么。 沒想到要讓天家久等,黎梨等人連忙叩首行禮。 蕭翰聽見聲響,停下了與安煦的話語。 他對著辛勞奔波的一眾臣子,端正的眉眼里露出些溫和笑意:“不必拘禮,今日只是家宴,都自在些?!?/br> 黎梨剛起身,就注意到蕭翰投來的目光,她想老實喚一聲“圣上”,卻聽見對方頗慈愛的聲音。 “遲遲,小半年不見,你長胖了些?!?/br> 黎梨一滯,當即解了斗篷入席,語氣不大好:“舅舅別說了,這話我可不愛聽!” 蕭翰難得受一回冷臉,他啞了啞,對安煦無奈笑道:“這孩子,哪有半分像長姐?” 宴席既始,黎梨將抄的經書交給念誦的僧侶,看著殿外的萬字銅鼎焚起佛香,將冗長的經稿逐頁吞沒。 蕭翰觸景生情,感慨道:“宮里比不得尋常人家,當年我們兄妹三人算不得受寵,母妃也亡故得早,若非長姐事事小心思籌……” 為人君者到底不露形色,說了幾句就搖搖頭,垂眸轉著指間酒盞。 戶部的老人們主動接了話:“錦嘉長公主自幼聰慧,遠見明察,別說我們了,就連蒙西的百姓提起長公主,也是人人景仰稱贊?!?/br> 杜大人想起了這趟蒙西的歸程,與羌搖使臣們同行作伴,確實處出了幾分真情誼。 他摸著花白的胡子,遠遠回憶道:“說起來,當年羌搖投誠,與我朝通商建好,也有錦嘉長公主的一份功勞在……” 安煦原本在思量著什么,聽聞提起羌搖,不由得苦笑了聲:“當年長姐與羌搖可汗……唉,到底有緣無份?!?/br> 蕭翰默自擱下酒盞。 當年他年幼登基,外戚橫行,為替他固權營生,錦嘉舍下年少情緣,下嫁給黎家為妻…… 可以說他與安煦能有今日的一切,都是長姐在背后犧牲成全。 蕭翰轉眼望向黎梨。 小郡主不是傷春悲秋的性子,滿殿的追懷話語,她卻只管將注意力放在桌案的琉璃盞上,對里面的山藥糕贊不絕口。 蕭翰想起長姐的婚后不和、郁郁而終,心中頓時愧意上涌。 黎梨是她留下的血脈,他如何不疼惜,可如今,外患臨在眉睫,有些事情當真屬于無奈…… 安煦察覺到皇兄的傷感,暗嘆了聲,故作輕松地揭過話題:“罷了,說這些做什么?!?/br> “如今大弘與羌搖交誼,是兩國安定的好事?!?/br> 她朝眾人舉起酒盞,笑道:“在座各位都是與羌搖一道入京的,如何,都見過羌搖的小可汗了?” “自然是見過的?!?/br> 戶部眾人紛紛應道:“小可汗性情純善,爽朗大方,確有幾分他父汗的風采!” 安煦與蕭翰對視一眼,又錯開目光,似不經意地笑道:“確實像他父汗,都說想要做我們大弘的女婿呢?!?/br> 此言一出,滿殿的聲響都靜了瞬。 戶部眾人一路都瞧出了端倪,下意識望向黎梨。 安煦接著就喚道:“遲遲,你怎么看?” 黎梨原本覺得事不關己,聽見自己的名姓,手中銀箸微頓,終于抬起了頭。 此時,景福殿之外,正解著長兵銳器的少年聽見問話,也停下了動作。 他受著廊柱的遮掩,一雙琥珀眼眸掃過殿內場景,徑直落到那名少女身上。 “沒看法?!?/br> 幾案前的黎梨面色平靜,信手夾起琉璃盞里的山藥糕,話語直率。 “舅舅,姨母,我有心上人,對旁的男子沒興趣?!?/br> 字字清晰傳到殿外,云諫低頭隱回陰影里,悄然笑了下。 他麻利地剝下長劍彎弓,遞給小黃門,轉頭催著父親云天祿速速進殿。 云天祿納悶了:“你今日著急些什么啊……你爹我可是個瘸子!好沒孝心!” 但還是嘟囔著快步跨進門檻。 云諫跟在父親后頭進去。 新客到來,但滿殿沒人有空管他們。 戶部眾人瞧出些內情,眼觀鼻鼻觀心,紛紛低下頭不敢參合天家家事。 當堂的圣上與長公主面向黎梨,臉上滿是意外之色,顯然沒預料到會問出這一句。 事情的走向有些脫了控制。 安煦壓不下訝異,險些就要站起身來,幾案上的碗盞都被晃瑯珰作響:“此話當真?” “你,為何你之前都沒說過?” “哪家的郎君?” 蕭翰下意識問道:“他在哪呢?” 黎梨更平靜地夾菜:“不知道,許是把我忘了吧?!?/br> 殿內愈靜,蕭翰與安煦熟知她的性子,知道八成是句真心話,更是摸不著頭腦地互相對視著。 戶部眾人頭壓得更低。 只有黎梨聽見了臨近的皂靴踏地聲。 她似有所感地側過頭,看到許久未見的少年,一身武官勁裝風塵仆仆,利落邁開長腿,大步而來。 行宮大殿燈火如煌,將他的面容五官照得清晰,少年神色端重,唯有經過她幾案的時候,似不經意地向她瞥了眼。 黎梨從他挑眉的動作里讀出幾分似笑非笑。 “胡說,我可沒忘?!?/br> 他聲音說得輕,只讓黎梨一人聽清,她悄然握緊了手上的銀箸。 從蒙西回來后,這還是第一次當著自家長輩的面與云諫見面。 黎梨自問心思開明,不怕直率承認自己有心上人,但不知為何,當那人真切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就好像有些縹渺抽象的情緒,一下 子落到了實處,令她也莫名生出些羞赧情怯來。 她避嫌似的挪開了目光,卻沒能挪遠。 云諫隨著父親端正行了禮,上首的蕭翰回過神,暫且壓下家事,笑道:“來了,快坐?!?/br> 新客與主家客套著,黎梨的目光停留在了云諫的腕間。 有串金線玄珠在他的玄色護腕上纏繞得繾綣,正隨著他的動作浮光細閃。 這還是她第一次親眼看到,他將朝珠戴在手上。 黎梨抿了下唇,見他落座對面的席位,一抬起眼就找她,見到她就笑。 迎著對方的清朗笑容,黎梨記仇地撇開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