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酒 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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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興被斷,少年輕嘖了聲,轉過身來。 銀劍隨之偏轉,接連折射出數道鋒利芒光,不免叫人覺得危險,但他垂手的姿態卻放松閑散,任由尖利劍刃挨在自己身側,不緊不慢抬起了下頜。 年輕的面容迎上日光,少年眉宇間的線條英挺又利落,一雙瞳眸好似琥珀珠子,色澤淺冽,即便漫不經意地瞥眼看人,眸光也會輕易刺透長睫陰影,顯出幾分乖張恣肆的野氣。 無辜受傷的花樹仍在顫栗。 二人在紛飛落花中對上了視線。 均是一怔。 “云諫?”黎梨率先回過神來,認出這位對頭冤家,頓時火大。 蔥白指尖杵向身旁樹干上的兩枚小石,她怒氣沖沖道:“平日里你處處與我作對也就罷了,今日你還想用暗器暗殺我?” 云諫不覺皺起眉。 小郡主義憤填膺,全然不知頭頂的花瓣紛卷,飄落在青絲烏髻,輟停在裙衫衣擺,掛了她一身的緋紅。 遠遠看去,似乎這點柔弱花雨都能把她埋了。 云諫下意識否認:“我若想殺你,用得著浪費暗器?” 好生狂妄! 黎梨火氣更甚,正欲回懟卻聽那少年輕咳一聲。 他挽劍入鞘,順手挑開纏系在腰間的衣擺,有些不自在地解釋了句: “方才都是意外?!?/br> 云諫:“此方林院偏僻,鮮有人至,今天又是祭典,我沒想在這練劍會撞上別人,一時放松才掃飛了兩顆小石……” “話說回來,”他發現了不妥,狐疑道,“你怎么會來這里?今日祭典,你身為郡主不是要侍奉禮舞嗎?” 黎梨好似驀然被揪住了辮子,話聲一啞。 她暗自心恨,早說了她與云家八字不合。 前腳那神棍——云承國師折騰世家禮舞游街,后腳她逃了祭典,就被對方的嫡親弟弟云諫捉個正著,當真是倒霉透頂。 瞧著她的神色,云諫已經猜出了前情。 今日的祭典早早定了由云家協理,他兄長身為主持,提前月余就開始安排世家貴族們齋戒凈宿,將禮舞祈愿規劃得明白。 她公然缺席,擺明了是對云家的籌備蔑視不滿。 云諫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 這場祭典既虛又玄,心懷疑慮者眾,但事關農桑,無人敢置喙,恐怕也就只有她敢付諸行動地違背了。 他眸底極快地劃過一絲亮光。 她就是這樣的性子,率性無拘,鮮活得有些不安分。 正猶豫著要不要掀過話題,省得她又覺得自己與她為難,那邊黎梨的氣息已經平穩了下來。 “那你呢?按理說你也該侍奉禮舞的,為何你不去?” 她像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秘辛,促狹地瞇瞇眼。 “云承驅使別家的兒女去跳一整日的破舞,卻假公濟私給自家弟弟走后門,容你在這偷閑?” 黎梨自覺揪住了云家徇私的把柄,再也不用擔心云諫告狀,腰桿便挺直了:“既然我倆都是躲懶,不如……” ——就當今日沒見過對方,相互打個掩護好了。 云諫卻打斷了她的話:“沒有躲懶,我只是不夠資格為神仙奉舞?!?/br> 黎梨一愣,疑色就爬上了臉。 雖然她不喜云家,但也無法否認云氏一族戰功顯赫,像一道橫山亙擋在大弘邊境,護得王朝百年安寧,如此英武將門,絕不可能“不夠資格”。 云諫看出她的疑問,松閑抱起雙臂,懶聲回道:“兄長發現我破了相,有辱神明視聽,令我回避祭典?!?/br> 他姿態閑淡,顯然是在說,他是無可奈何被除名,躲懶的人只有她。 “你?” 黎梨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破相?” 她將滿身花瓣抖落,上前幾步看清對方的臉,只見暖玉似的面容干干凈凈,不見任何疤痕瑕疵,哪里有半分破相的樣子? “云二公子真是狠人,為了找個藉口,連自己都咒?!?/br> “……” 云諫不聲不響,垂眸看著一棵樹外的少女,眼底情緒有些莫名。 黎梨意外地沒有等到回懟聲,反倒被他的目光看得心底基石松動了幾分。 “你當真破相了?”她忍不住又靠近了些,歪頭端詳著,“不應該啊,我怎么看不出……” 纏繞在她墨發上的落花隨風脫出,翩翩然飛起,被云諫抬手捻在了指間。 二人正站著,幾道零碎的交談聲從林院門口傳來。 有人來了。 黎梨一驚,心知祭典出逃可大可小,下意識就想先藏起身,殊不知未走兩步,腳下便被絆住。 低頭看去,衣裙一角被一截突起的樹根掛住,她雙手扯著連拽幾下,那片布料卻不合時宜地展現著好質量,就是撕不破。 不明的腳步聲逐漸接近。 黎梨愈發著急,正猶豫著要不要解去這礙事的裙子,一角絳紅衣袍卻沒入眼簾。 隨后白芒倏閃,云諫拔出腰間短匕,利落貼上樹根割斷她的群擺,靈巧地撈著她躲到一棵粗樹后頭。 第2章 好學 云諫輕輕一推,黎梨的背就靠上了樹干。 她還未反應過來,懵然抬頭,碰巧對上他低垂的視線。 許是剛練完劍,身前人熱氣未散,像一堵灼熱的墻將她困在方寸之間。 少年的氣息近得前所未有,黎梨不自在地挪開了些,壓著聲兇道:“看什么?別指望我謝謝你?!?/br> 她嗓音清脆,因著避忌旁人聽見而故意壓低,本意是虛張聲勢想叫眼前人知難而退,可惜偏偏生了副玉軟花嬌的好相貌,假慍時只添嬌憨。 云諫當然不會怕。 他懶洋洋撇開頭,目光落到她鴉羽般的發髻上,看出她今晨為了避人耳目,舍棄了一應珠翠,青絲間只剩下一支紅玉簪子,一同往日與她形影不離。 這簪子樣式低調,用料與雕工卻考究,半面寶相花紋精致繁麗,本該與她十分相襯。 只可惜,這寶相花紅玉簪原是一對,兩支并在一處才能拼出如意圓滿的好意頭,如今卻只剩下一支,孤零零地立在她的發間,叫人覺得月缺有憾,白璧生瑕。 若細究起來,這份不圓滿,也有他的一份錯處。 云諫默了片刻,徹底移開視線,平聲回道:“沒指望你謝謝我?!?/br> 他看向林院來處,那兩道新來客的身影屬實出乎意料。 眼見來客走近,他想專心凝神,好聽清那邊的說談聲,然而,身前少女的大膽盯視卻將他的思緒攪得凌亂。 黎梨仰著臉,放任自己的目光在他臉上梭巡,一寸寸游離,看得仔細,好像拿了簇細小火把,一點點燒得他的臉頰泛起熱意。 云諫不得不回過頭來,將黎梨方才的問話還給她:“看什么?” “你同我說實話,”黎梨側了側腦袋,“你今日是不是出來躲懶的?” “畢竟……” 她似疑惑又似篤定,踮著腳來左右觀察:“你哪有破相,想必是在騙我……” 云諫看著她湊近,卻未料及輕巧的吐息就此拂過自己頸邊,像夏日林間的一塊涼冰,輕卻驚人。 他忍了忍,伸手按住她的發頂,強行給她轉了個方向:“你還有心情管我?” “你自己看看,那是何人?” 黎梨不滿地拂開他的手,望向那兩位新客。 “……三皇子?” 黎梨暗道怪哉,她不去祭典也就罷了,她這位三表哥可是有望繼承大統的嫡皇子,一舉一動都備受矚目,竟然也敢偷溜。 只見不遠處一高一低兩道身影,都穿著素色麻衣,臉上的禮舞妝紋還未擦凈,顯然過來得突然。 黎梨凝眸打量那道稍矮的身影,納罕著這位貴女好面生,似乎不曾見過? 疑惑未持續多久,三皇子蕭煜玨的聲音便傳來: “瞿靈meimei,你難得回京一趟,為何一直不應我的邀約?直到今日祭典才來找我,害我好生為難……” 瞿靈。 此聲一出,黎梨腦海里電光火石,猝然想起這號人物——前任吏部尚書家的幼女,少時也是見過面的,似乎與蕭煜玨關系很好。后來吏部尚書告老還鄉,她隨父離京,此后多年未有音訊。 這次祭典召令世家,瞿老竭忠三朝,讓她回來侍奉禮舞也不算奇怪。 那邊的麻衣少女委屈道:“煜玨哥哥你不知道我的難處?!?/br> “我父親上了年紀,一門心思留在祖籍養老,如今瞿家只剩我二叔在京為官,我回京只能投靠他……但你也知道我二叔一家規矩甚嚴,將我看得可緊,先前哪有機會應你的邀約?” 聞言,蕭煜玨語氣松軟許多:“我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畢竟與你見面才是大事,那祭典不去也罷?!?/br> “只是可惜與你相處的時間太少,就怕今日祭典結束,你又要啟程回鄉……” 被戳中心事,瞿靈掩面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蕭煜玨此人酒囊飯袋,萬事不通,可仗著天家身份與一脈相傳的頂好相貌,在情場一道順風順水。 見美人梨花帶雨,他當即懂事地將她揉入懷里,好聲哄道:“meimei這是怎么了?哭得我心都疼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你不妨同我說說,即便要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毫不猶豫替你去了!” 這情話說得一套又一套的,黎梨躲在樹后嘖嘖稱奇,她看看三皇子,又看看面無表情摩挲著劍柄的云諫,意有所指地朝他努努嘴。 ——你一向狗嘴吐不出象牙,仔細以后娶不到親,還不快些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