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易軫
易軫只有紀采藍了。 只要她還要他,他就不會走。 * 高一的春天,易軫的父母在接送弟弟的路上遭遇一場重大車禍。 醫院透過校方輾轉通知易軫當下他的世界從腳下開始崩塌,裂成一道深淵巨口,將他吞沒。 父親當場死亡,母親送醫后搶救無效,弟弟內臟破裂加顱內出血,數次進出ICU,美好的家庭在美好的季節就此粉碎。 弟弟的病情像個無底洞,豐厚的賠償款逐漸見底,易軫自己也得生活,他不得不想辦法賺錢。 課業加上工作壓力使他筋疲力竭,前往醫院探望弟弟的路上眼神渙散,無法顧及路況,撞上了路邊大敞的車門,連人帶車擊倒在地。 彼時紀采藍心不在焉地扣著手指,身邊副駕駛的男友正聲淚俱下控訴著她的冷落。 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她發出短促的驚呼,連忙下車扶起倒地的男孩:“喂!你、你沒事吧?!” “沒、沒事…要賠嗎…我、可以留電話…但我現…”,易軫四肢痛得要命,臉上也擦傷了。他在紀采藍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坐起身來,抬起頭。 女人戴著大墨鏡、背著光,易軫只能看清她紅潤的嘴唇和唇邊的小痣。 “你是不是看車貴就想訛上來!你這種人我見多了!仗著自己一張臉就想攀龍附鳳的!賠死你!” 紀采藍的男友比她還早見到易軫精雕細琢的側面線條,顴骨與下巴的傷口裂在如玉般的臉龐,他眉頭緊皺,小聲吸氣,似在忍痛,看起來脆弱、易碎。 他頓時危機感乍起,劈頭蓋腦一陣謾罵:“呵!正常人看到車門不會躲過去??!直接撞上來幾個意思???!你有什么意圖我看得一清二楚!不就是出來賣的嗎?!我告訴你你休想!” 沙啞皸裂的嗓音吵得紀采藍心生煩躁,捂上男孩想解釋的嘴,目光如矛,射向一旁的男人:“閉嘴!要不是你哭得我頭疼我會停在路邊嗎?叭叭個沒完,吵死了!”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哆哆嗦嗦指著易軫的鼻子說:“紀采藍你、你是不是被這賤人勾了魂了?!你以前不會這么跟我說話的!” “你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你可以滾了?!?,紀采藍一推墨鏡,給他判了死刑,拉起瘦弱的男孩塞進車里,揚長而去。 “我的車…”,易軫艱難回頭,他破破爛爛的自行車和疑似她男友的人被丟在腦后,漸行漸遠。 “我賠你輛新的?!?/br> 紀采藍開出一個路口停下,讓他坐到前面來,她不給人當司機。易軫坐立不安,偷偷覷她臉色,被她興味的眼神逮個正著:“怎么了?” 可真漂亮啊…這雙瀲滟忐忑的眼睛,又青澀又稚嫩,和母親走散的幼獸一致,急得團團轉,卻不知何去何從,只能在原地打轉。 深沉的皮革香氣壓迫著男孩單薄的脊背,微彎、微凸的骨骼頂起衣物,冷汗浸濕了后背,易軫不敢靠上座椅。 “紀、紀小姐嗎…?”,眼看著時間不多了,幾經掙扎,易軫小心翼翼地開口:“我能走了嗎…我弟弟的探視時間快結束了…” 紀采藍眨了眨眼,遲疑道:“監獄的還是…?” “醫、醫院的!” 噢噢…紀采藍對他投以抱歉一笑,要他說明目的地:“順便帶你去看醫生,做個檢查吧,你這傷得包扎,要不然…破相可就…不好了…” 易軫的防備心卸了下來,坐在候診區盯著自己的腳面,一不留神就將家中困境吐了干凈。 “我可以幫你解決…”,紀采藍輕聲地說,覆上他的手,掌心滿是粗糙的繭子,磨著她細嫩的指尖。 診間出來了一個人,有人遞補上去,再過一個就是他了。 女人咬字清晰,讓他聽得十分清晰。 易軫怔怔:“什么…?” “你弟弟的醫藥費、你的生活費等等…甚至以后和錢有關的一切,你只需要…”,紀采藍嘴角勾起,他看見那顆小痣淪陷至酒窩里的全過程。 易軫倏地站起身,眼眶泛紅,甩開紀采藍的手:“你!真把我當成出來賣的嗎?!” 虧他剛剛還那么、那么信任她?!她把他當成什么了?!她到底對多少人說過這種話?! “沒有呀…只是喜歡你…易同學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可以聯系我哦~” 紀采藍指縫夾著一張名片塞進他衣領,離去時冰涼帶香的手摸了一把他發紅的臉。 那張名片卡在rutou與衣服之間,動彈不得,體溫逐漸染上卡紙。 羞憤的情緒沖了上來,易軫取出名片揉搓成團,用力摜進垃圾桶里。 再見易軫已是半年后,紀采藍把撿到的小貓送到寵物店洗澡,而他在對面幫人洗車。 男孩壯實了不少,但一雙漂亮眼眸下的黑眼圈也跟著加重許多。 “嗨!你想好了嗎易同學?”,待他工作告一段落,紀采藍信步靠近,悄無聲息出現在他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