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張何低頭看著手里的空碗,一點點殘渣就沉在碗底,那苦澀的藥味在嘴里彌漫開來,令他無法開口,再說些好聽的冠冕堂皇的安慰之言。 很多事情是無法用語言去抹平的,傷痛不是不存在,也不是被淡忘,而是被故意塵封在某個角落,日復一日,等它結了痂,落了灰,直到看上去不再面目可憎。 張何默默去洗了碗。 “哐當——” 不知道哪兒傳來一聲巨響,那姑娘神色未變,轉身去了堂屋。張何也趕忙跟過去,結果一看,謝照卿竟然單手扒著凳子,撲騰著要站起來。見到張何,他瞠目欲裂,嘶吼著:“我的胳膊呢!我的手呢!” 他跌跌撞撞地起身,又“撲通”栽了下去。張何不忍心,要去扶他,被那姑娘攔了下:“行了,我救你們的時候,你的胳膊就斷了?!?/br>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謝照卿半跪半爬地奔了過來,張何下意識地后退:“不是我?!?/br> “不是你?”謝照卿全然失了理智,竟是抽出他的八棱锏,徑直打了過來,那姑娘眼神一凜,一腳踢飛他的武器,并將他踹倒在地。 “在我家打人?反了天了?!迸雍懿粣?,瞪了張何一眼,“這不是你朋友?” “呃,”張何有些尷尬,搖了搖頭,“我們,立場不同?!?/br> 謝照卿喘著粗氣,爬著要去撿他的八棱锏,那姑娘臉色很是無奈,眉頭微蹙:“別在屋里打,打壞了東西你們賠?!?/br> “好?!睆埡芜B連點頭,對方轉身就走了,謝照卿緊隨其后,照著他的頭劈了下來。張何趕忙躲到屋外去,叫著:“你的胳膊應該是被葉星打壞的,和我沒關系?!?/br> 可謝照卿根本聽不進去半句,又是迎頭痛擊,結果腳下沒勁兒,“撲通”又摔了個狗啃泥。 張何:“……” “我說你要不——” “啊——” 謝照卿聲嘶力竭地大吼一聲,左手重重砸進了泥地里,泥點飛濺,濺入了他那雙血絲遍布的眼中。 第188章 張何左右為難, 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就這么手足無措地站著。他也不敢, 怕越勸, 這人越想不開??蛇@樣僵持著也不是個辦法。 張何眼見著謝照卿砸著砸著就沒聲了, 還是沒敢輕舉妄動。直到那位前輩倚著門,幽幽地說了句:“人都哭昏了,還不快抗回來?馬上再失血過多,又要鬼門關走一趟?!?/br> 張何這才回過神,連連點頭, 小心翼翼把謝照卿抗進了屋,給人重新上了藥, 一番折騰下來, 時間就晚了。那姑娘隨便煮了點吃的,兩個人圍著個巴掌大的小桌板簡單填了填肚子。 “你打算什么時候走?”她問。 “盡快?!睆埡未鸬?。 “你那,呃,我的意思是他好像受到的打擊挺大的?!蹦枪媚镎f著,默默放下筷子,兩手擱在膝蓋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面這個年輕人,“他要是再發起瘋來, 怎么辦?我家可經不起這么折騰?!?/br> 張何沒有回答,對著個空碗發愁。他當然明白這位前輩的意思, 但耽擱下去, 實在不知還要糾纏多久…… 思慮良久, 他支支吾吾說道:“我只能在這里待三天,您看行嗎?” “可以?!蹦俏磺拜叴饝檬炙? 聽得張何愣了一下,而后才慢吞吞點了個頭。 第一天無事發生。 謝照卿昏了一整天,沒個動靜。張何就幫著那位前輩砍柴劈柴,修葺茅屋,翻新那塊兩步就能走完的菜地。他掃灰的時候,在屋里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看見了一個木質的掛牌,約莫只有三寸長,一寸寬,用鍍金小楷寫著八個字。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br> 張何輕輕掃去上面的灰塵,再把掛牌翻了過來,背面則是刻著一個遒勁有力的“凌”。 “凌?” 張何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聽說過,但一時半會兒竟想不起來了,索性作罷。 第二天出了點意料之外的事情。 謝照卿又爬起來了,但這回沒說要跟張何拼命,而是呆呆地坐了一會兒,那姑娘叫他,他也只是睜著雙鷹眼,掃了她一圈,就沒了下文。 “打擊太大,傻了?”那姑娘若有所思,張何卻不這么認為,但也說不清楚究竟是為什么會這么認為,便沒有開口。 這個情況一直持續到晚上,謝照卿大概是坐累了,腦袋一歪,栽在床上,睡了過去。 張何隔得老遠,朝屋里面張望了兩眼,這才端著個碗,坐在門檻上吃飯。那姑娘也坐了過來,和他說著:“下大雨了?!?/br> “嗯?!?/br> “這雨,不喜慶?!?/br> 張何聽了,抬頭看去,天地昏沉,本就幽深的密林更顯黑暗,仿佛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危險,正在悄悄逼近。 “來者不善啊?!?/br> 那姑娘咬著筷子,像是預感到了什么。 “嗯,多謝凌前輩提點?!睆埡螒?,對方忽然“咦”了一聲:“你怎么知道我姓凌?” “昨天掃灰的時候,看到了一個掛牌,我猜可能是你的?!?/br> “那是我的好友送我的,那也不是個掛牌,是我的陪葬品?!?/br> 張何嚇了一跳,那姑娘卻笑了聲:“我放心我現在還活著?!?/br> “哦?!?/br> 那姑娘笑得更大聲了,她輕輕拍了下張何的后背,便悄悄回了屋。 這件小事很快就被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