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意外嗎？”喬序瞇起眼睛，“施故的本事也是我教的，他還給我磕過頭呢。真要算起來，施未那小子得叫我一聲師爺?！?/br>
    第126章

    曹若愚驚愕不已, 愣愣的，好長時間都沒回過神。

    喬序漫不經心地說著話，像是在調侃：“你們是贏不過我的, 不如即刻歸順, 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br>
    曹若愚神色復雜地看向他, 對方便斂了情緒，喟嘆道：“該從何說起呢？時間太久了，好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br>
    喬序指腹再次拂過那面石鏡，已顯出原身豆豆正馱著歷蘭箏三人，在幽深的密林中飛馳。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施未的臉上, 那年輕的面龐和數十年前的那個人不斷重疊，歲月長河轟轟烈烈地從回憶盡頭沖刷而下, 動搖著他的內心。

    喬序驀地搖了搖頭：“還是底子太差, 短時間內成不了氣候?！?/br>
    他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可聽的人卻心知肚明。

    喬序看向曹若愚：“很多年前，施故流落孤島，是我meimei救了他，可惜，他傷勢太重，我meimei一人難以挽救，所以她來求我, 求我給出一線生機?！?/br>
    “我只有這一個meimei?！?/br>
    “有且唯一?！?/br>
    喬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曹若愚便深刻地感知到了這四個字的分量。

    一個道行高深, 心機深沉的男人, 也曾有為了家人低頭的那一刻。當一個高高在上的冷酷無情的主宰者, 有了感情，有了軟肋, 就會墜入紅塵，與常人無異。

    “何長老是位心地善良的前輩?！?/br>
    “那是自然?！眴绦蚱届o地訴說著，“我meimei，自出生開始，就肩負著守護族人的使命?！?/br>
    “她被尊奉為神女，就注定要被犧牲，被獻祭?！?/br>
    曹若愚又是一怔：“神女？”

    喬序垂眸：“我們一族，世居孤島，獨懸海外，每隔二十年，就會選出一位神女，來保佑我族繁榮昌盛，綿延不衰?！?/br>
    “上一任神女是我母親，后來是我meimei?！?/br>
    曹若愚呆呆的，完全忘記要追問。

    喬序依舊垂著眼簾，凝視著自己的掌心?；秀遍g，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夜晚，那個混亂的，讓他痛苦一生的夜晚。

    “那時候，施故大概也才十二三歲吧，我meimei虛長他兩歲。所以他會叫我meimei紀jiejie?！眴绦虻统恋穆曇艋厥幵谶@小小的簾洞之中，沉重的故事感撲面而來。

    “紀jiejie?！蹦晟俚氖┕逝c他同樣年少的meimei一道坐在海邊，望著碧波萬頃的大海，明媚的日光洋洋灑灑地落滿二人肩頭，燦爛得恍若隔世。

    施故指著海的那一頭：“我家在那邊，等我傷好了，我一定要回去?！?/br>
    他傷得很重，那會兒，才剛剛能下地，走兩步就上不來氣，扶著海邊的棕櫚樹大口大口喘氣。紀靈均便托人做了個簡易的輪椅，每天推著他出來曬太陽。

    喬序就站在樹后，靜靜地看著他們。棕櫚樹的影子落下來，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灰色的痕跡。

    “他們關系很好?！?/br>
    “只是再過不久，我meimei就要被獻祭了?！?/br>
    喬序摩挲著掌心，回憶起了那天。

    他舉著火把，站在人群之中，沉默地看著被綁在祭臺上的meimei。那人看見了他，失聲痛哭：“為什么？為什么！”

    喬序沒有回答。

    他只聽見大海的呢喃，聽見族人的竊竊低語，聽見meimei沙啞的哭聲，聽見幼時母親哄他睡覺時，溫柔的歌聲。

    他張張嘴，無聲地說著：“很快就結束了，相信哥哥?！?/br>
    他等待著祭典開始，而后結束這荒唐的一切。

    可這精心的布局，卻被某個不速之客打亂了。

    “住手！”年少的施故奮不顧身地爬上祭臺，像個威風凜凜的小獅子，怒吼著撕碎著虛偽的一切。

    喬序愣住了，竟忘了要去做什么。

    他看見施故砍斷束縛著meimei的繩索，打倒所有沖上來的族人，背起他的meimei逃命去了。

    喬序驚愕不已。

    十三歲的施故，是個勇敢熱烈的孩子，就連一貫冷血的喬序，也驚嘆于他的勇氣。

    施故于萬人之中，殺出一條血路，帶著他的meimei再次逃往深海。海面吹來一陣腥咸的海風，如一道驚雷，震醒了錯愕的喬序。

    他也匆匆跳入海中，去尋找那兩個人的蹤跡，

    “他打亂了我的計劃?！?/br>
    喬序簡單地評價了一句施故的壯舉，哪怕他也心有余悸。

    “等我再次找到他的時候，他又是那半死不活的樣子了?！眴绦蛘f著，又補充道，“我meimei帶著他四處尋醫問藥，走走停停，花了兩三年時間，才終于治好他?！?/br>
    恢復精神的施故，決定踏上歸鄉的路程。

    他牽著一匹馬，馬上坐著紀jiejie。他一路上說了很多，大概都是他小時候的事情。

    “紀jiejie，我也有個meimei，她很可愛，你到時候見了她，一定會很喜歡她的?！?/br>
    施故說個不停，苦難似乎從來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傷痕。

    喬序無聲無息地跟在后面，看著他們從南到北，從東到西，江河湖泊，山川曠野，不停地找尋著。

    “他們在一條尋常的巷子里找到了燕知?！眴绦蛞灿浀媚翘?，終是肯抬眼，看看曹若愚，“燕知捅了施故一刀，差點又把他送到閻王殿上?！?/br>
    果不其然，年輕的劍客又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