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她開始接一些人命買賣,拿著贏來的賞金,四處流浪。她其實很討厭這種漂泊的生活,可除了這樣,她想不出其他辦法來消磨時間。 燕知最開始是練刀的,偶爾彈彈琴,不過她始終覺得那是附庸風雅的玩意兒。直到她在一次暗殺任務中,碰到一個難纏的對手。 那是個很擅長幻術的女人。 漂亮,輕佻,輕言慢語,差點要了她的命。 燕知在那次搏殺中,真正明白,什么叫殺人誅心。一次次陷入幻術中不可自拔,一次次美夢破碎,一次次被拋向高空再跌落崖底,瀕死時的窒息感讓她爆發出無限的潛能。 她最終贏了那人半手。 “是個好苗子?!睂Ψ捷p蔑地笑了笑,緩緩吐出遺言。 “我祝你登峰造極,萬劫不復?!?/br> 言罷,她便閉上了眼睛,再沒了氣息。 燕知冷冷地凝視著她嘴角那抹殷紅的血,沉默地轉身離去。 那抹血,好像成了她一塊心病。 此后的燕知每每持刀,都會想起在這場廝殺中壓抑的呼吸、痛到麻木的心臟和幾近崩潰的神志。 她也痛了。 她忽然不想用刀了。 煩。 燕知決定重新去找一個稱手的武器。 命運的齒輪又一次轉動。 她再次遇見了林故。距離上次見面,又是三年。那人又長高了許多,已經完完全全是個豐神俊朗的年輕人了。他一身利落打扮,干凈整潔,頭發也一絲不茍地梳好,乍看之下,就和那些燕知從前碰到過的名門正派的弟子一模一樣。 他不再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可憐的小乞丐了。 可燕知,好像從來沒有長大過。 她被困在了年少時的山上、海邊和瓢潑大雨中。 “燕知,和我回去吧?!绷止室廊唤o足了她耐心,燕知卻歪頭看著他背后那把劍,又看看站在劍后的那個女人,問了個不明所以的問題:“你改名了?” 林故默然片刻,點頭道:“是?!?/br> 現在他叫施故了。 “為什么?” “班主死了,不吉利?!?/br> 施故省略了許多,比如他改名也很隨意,就是在大病之后出門走了走,看中了街頭那家燒餅鋪的燒餅。那鋪子的小老板就姓施,他說看他們姐弟兩個可憐,燒餅就不收錢了。 施,就是施舍的施。 施故靠著這點憐憫活了下來。 但他見到燕知,又覺得不必說太多,過去的都過去了,以后是以后,以后還會有晴朗的天、寧靜的海和月光皎潔的夜晚。 可燕知沒有領情,她說:“你叫施故,我叫燕知,我們不是一家人了?!?/br> 施故一愣。 “我們不是了?!毖嘀貜椭@句話,眼神冷冷的,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流下,施故有些無措,沒有說話,也沒有上前。 半晌,他問:“那你,現在想做什么?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燕知抬頭看著他,有些恍惚。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令人窒息的幻術中。 “我祝你登峰造極,萬劫不復?!?/br> 一字一句,重重敲打在了她心上。 “我想要一把琴?!彼p輕地說著話,“給我一把琴?!?/br> 一把能殺人的琴。 施故不解其意,可他還是點了點頭:“好?!?/br> 燕知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冷漠的笑容。 她在故意為難施故,可又止不住地想,那人究竟會給她帶回來一把怎樣的琴。 是名琴蘭因。 起先見到這把琴的時候,燕知愣了一下,施故悄悄將受傷的右手背在身后,問她:“怎么樣?這把琴好不好?” “你送來的,你不知道好不好?難不成你還要送我些垃圾?”燕知那時候,學會了陰陽怪氣,語氣尖酸,像是只受傷的刺猬,渾身都是尖銳的刺。 施故張張嘴,似乎要解釋,卻終究沒有再說話。 燕知還是收下了那把琴。 琴身質樸,神木沉香,琴弦質韌,靈氣磅礴。燕知以手按弦,便升騰起無限的征服欲。 從現在開始,她就是這把琴的主人,是她人生的主人。 燕知憑借一股狠勁,駕馭了那把琴。而她和施故的關系,卻若遠若近,看似漸行漸遠,又緊密相連。 施故用了數年時間,成為世人眼中的鬼道之主,雙劍一刀,天下無敵。燕知雖然承諾加入,可總是與他背道而馳。 一個招搖過市,禍事不斷,一個給她善后,收拾爛攤子。 兩個人慢慢長大,交流越來越少,最后變成只是一個眼神交換。 施故從不勸燕知收手——他甚至不再執著于“回家”這個承諾。 燕知為此憤恨。 無數次,她想質問施故,可話到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 太多了,太多的誤會糾葛,錯過了就不會再有解釋的機會。自尊使人后退,使人盲目,使人作繭自縛。 燕知愛闖禍,樂此不疲。她總覺得只有這樣,施故才會現身。她迫切要證明一件事——他們不會再走散。 但她忘了,生在此間,行在此道,因果輪回,善惡皆有報。 施故有一天,又一次莫名其妙失蹤了。 “那大概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毖嘀灿洸磺逵卸嗑?,她只記得自己非常恨,非常非常恨。 “那時候我發誓,要與他割袍斷義,再不往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