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又道：“這把劍，數十年前就已經鍛造完畢，可是請我鑄劍的人，卻始終不曾來赴約。而今我已垂垂老矣，你與這劍有緣，便贈予你吧?！?/br>
    孫夷則欲言又止，老伯笑著：“請我鑄劍者，許是已在多年前的魔都禍亂中身死道消，你便不要再問他的名姓了?！?/br>
    孫夷則沉默半晌，過往舊事如綿密細雨，在他心中籠起一層煙愁。

    他終是點了點頭：“好，多謝您?！?/br>
    又是一陣沉默。

    孫夷則再問：“那敢問老伯，這把劍叫什么？”

    “劍主未至，便不賜名，這是我們明山城的規矩，你自個兒想想吧?！?/br>
    “那就不賜名了?！睂O夷則心緒萬千，“劍主未至，就當我借此劍一用，待了卻此番事宜，必將此劍歸還于您?！?/br>
    “你不要嗎？”

    “請您鍛造此劍之人，應該也是位心性澄凈，光風霽月之人。晚輩初入紅塵，遇事多有不決，尚不能明心定性，若是此時接受了這把劍，晚輩，問心有愧?！睂O夷則對老伯行了個大禮，“多謝您留存此劍至今，讓晚輩有今日之幸，可一睹此劍風采?！?/br>
    老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然說道：“不謝?！?/br>
    孫夷則笑笑，就準備拜別，老伯邀請他一道喝杯茶再走，他也欣然答應。

    四人很快聚在堂屋，婆婆又端了兩盤柿餅和一盤炒花生米，樂呵呵地說道：“家里沒什么好東西，就這點柿餅和花生，二位勉強嘗嘗吧?！?/br>
    “謝謝婆婆，柿餅很好吃?！睂O夷則將那劍袋放于桌上，傅及也看出了這把劍的卓越之處，卻按下不表，只是給他拿了塊柿餅，孫夷則心情很好，笑起來眉眼含情，溫善純粹。

    傅及也笑笑，給他們二人倒了碗熱茶，婆婆問道：“這把劍，還稱心嗎？”

    “稱心的?！?/br>
    婆婆連聲道：“那就好，那就好，我還怕你用不慣，到時候要誤事?！?/br>
    孫夷則只是道謝，不作他言。

    稍坐片刻，二人就拜別了兩位老人，回了客棧歇腳。

    一進屋，孫夷則便將今日之事告知了傅及，對方沉吟著：“你難道，懷疑請老伯鑄劍之人，是孫前輩？”

    “有這種感覺，但后來想想，可能性不大?！睂O夷則亦有不解，“大師伯是我臨淵百年難遇之奇才，他注定是要繼承長鯨行的，何必再去請人造一把劍，還是在這千里之外的明山城？五柳山莊以騎射聞名天下，冶鐵鑄劍之術并不突出，此劍雖是名貴，但和長鯨行比起來，還是弱了不少?！?/br>
    “那等事情解決了之后再說吧?！备导皠袼挥孟胩?，大被蒙過頭，一覺到天亮。

    孫夷則直笑：“這會兒反倒是你來安慰我了?！?/br>
    “人生總要相互扶持啊，日子還長著呢?！?/br>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孫夷則心頭頓時燃起了一把火，他小聲問：“日子有多長？一輩子那么長嗎？”

    傅及被問得一愣，接著就往屋外走：“我去要點熱水來?！?/br>
    “現在去？”

    孫夷則不明所以地跟在他身后。

    傅及哭笑不得：“你跟過來干什么？我要點熱水來洗澡?！?/br>
    “??？這，這，”孫夷則一臉恍然，“那，那我在房里等你？”

    傅及見他耳根發紅，更是想笑，嗔怪著：“你不許給我學曹若愚！”

    說罷，他三步并作兩步，“噔噔噔”跑下了樓。

    孫夷則還是沒明白：“我哪兒學他了？”

    他不解，非要追根究底，晚上往傅及被窩里一鉆，趴在人耳邊問這個問題。傅及心癢癢的，卻偏偏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一臉正經地問道：“孫掌門，你不睡嗎？”

    孫夷則剛要說話，傅及掌心又用了幾分力，給他捂得死死的：“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叫你孫掌門?！?/br>
    孫夷則發出兩聲氣音，傅及忍著笑：“嗯嗯，你沒有學曹若愚，我懂我懂?！?/br>
    孫夷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想掙開，傅及卻跟他較勁，頂著不肯松手。孫夷則又不能真和他在床上打起來，萬一把床給弄塌了，還得賠錢，就只能“甘拜下風”。

    如此，傅及便“勝之不武”。

    他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孫掌門，你有時候真的很可愛?！?/br>
    他欺身貼近幾分：“我以前，一直覺得你如天上明月，高不可攀，但后來發現，你——”

    傅及莫名詞窮了，他想形容自己眼里的孫夷則，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是第一次見面時，處處維護他們的臨淵掌劍，是在地下密牢中，脆弱堅韌的孫夷則，還是后來，熱情周到卻又與他們稍顯生分的新任掌門？

    好像都是他，又都不是他。

    傅及的唇貼到了自己的手背上，額頭與孫夷則貼在一處。

    他想，何必事事都要說明白？

    他松了手，吻上了這個人。

    孫夷則先是一怔，接著就緊緊回抱住了他。唇齒相依的那一刻，心跳也貼在一處，跟密集的鼓點似的，震耳欲聾。

    孫夷則一點都沒長進，可傅及還是被吻得頭腦發暈，他小聲地含混不清地說著：“你別再昏過去?！?/br>
    孫夷則不言，一把扯過被子，蓋住了兩個人的身形。

    “你怨我呀？”孫夷則附耳問他，手卻不安分地去摸他腰間的盤扣，傅及沒說話，由著他動作。

    孫夷則得不到回應，就嘟囔著：“怨我也沒有用，一回生二回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