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薛聞笛自小與秋聞夏相依為命,還不知要怎么應對這些目光,索性不說話,裝啞巴。 薛聞笛又瞥了眼身邊的孫雪華,對方沒多少表情,看著就好像會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順手拔了根路邊的一根草莖,繞成了一只蝴蝶模樣,靈氣微轉,那蝴蝶便翩翩起舞,繞著自己飛來飛去。 薛聞笛自得其樂。 可走到楓林竹海,那山風一吹,蝴蝶偏了方向,一下撞到了孫雪華的眼睛。薛聞笛一個激靈,孫雪華卻淡定地握住那只蝴蝶,靈氣盈滿,托著它再度飛了起來。 薛聞笛想了想,單手結印,將那蝴蝶引向高空,翩然飛入林中。 “我厲害吧?”他笑問,余光觀察著孫雪華的臉色。 “嗯?!睂Ψ綉?。 “回頭我教你,怎么樣?” “好?!?/br> 孫雪華身為臨淵掌劍,怎會不懂這點皮毛巧技? 但他還是應了,為了不讓薛聞笛尷尬。 薛聞笛心性通透,自然也明白。 他笑著,學著那些江湖散客,拍拍某人的肩膀:“好兄弟?!?/br> 孫雪華臉上閃過一絲遲疑,顯然是沒料到薛聞笛會有這般舉動,但很快,他便接受了這個稱呼:“嗯?!?/br> 薛聞笛歪了歪頭,豎起兩根大拇指。 孫雪華想了想,也豎起兩根大拇指。 “好兄弟?!?/br> 薛聞笛憋笑,孫雪華則是一臉坦然地點了點頭。 此后,他們便真正是好兄弟,好朋友了。一起游歷四海,斬jian除惡,救死扶傷??煽嚯y過盡,他們卻沒能一起迎來太平盛世。 “與君世世為兄弟,更結來生未了因?!?/br> 讀到此處,薛聞笛潸然淚下。 那顆草種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無聲訴說著那片昏黃燈下,筆墨所載的赤誠情誼。 文恪說道:“大師兄不知為何,并沒有將這封信寄出去?!?/br> 薛聞笛淚眼朦朧地端詳著這顆草種,哽咽著:“鎖春谷外有封山大陣,所有的書信只出不進,若要回信谷中,也只能附在原本的信箋后邊。小雪獨自寫這樣一封信,是進不來的?!?/br> “也許,他寫到最后,才忽然想起這一點,才沒有選擇寄出來吧?!?/br> 薛聞笛抹了把眼淚,再看那草種,倏地,微微蹙起眉頭:“這是,木芙蓉的種子?” “是?!蔽你?,“而且你知道,送給大師兄這顆草種的,是誰嗎?” “誰呢?” “八百年前,翎雀宮掌門,詹致淳?!?/br> 薛聞笛一愣:“翎雀宮?” “對?!?/br> 薛聞笛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我年幼修行時,師父曾與我說過,四百年前,先谷主李霽,曾是翎雀宮門下弟子,其師,正是詹致淳?!?/br> “詹掌門說,這木芙蓉的種子,是他從翎雀宮帶出來的,據說——” 文恪戛然而止。 薛聞笛已是淚流滿面:“木芙蓉,也是我鎖春谷多年生長的花木。我當年初到臨淵,也送給小雪與阿青各一顆。但,但是我們三個都太笨了,沒有養活?!?/br> 那顆草種,剛剛發芽的時候,便經歷了一場滂沱夏雨,淹壞了,再沒有長大。 五十多年前,當孫雪華對燈背月,寫下這封信的時候,他許是想起來年少夏夜里,早夭的花種,還有他似此凋零的友人。而書箋單薄,群山難越,便只能草草壓下,落滿歲月的塵埃。 詹致淳,直到施未提起孫雪華未曾寄信這件事,才恍然明白其中緣由。 他忘了,他也多年不曾見過鎖春谷,見到他的弟子們了。 文恪心中酸澀,久久不言。 第59章 薛思本在房中溫書。 近來天寒, 山中陰冷,竹屋內備了炭火,雖不至于挨凍, 但也稱不上暖和。 薛思早已習慣這樣的環境, 但薛聞笛每每從外邊回來, 攜著一身冷氣就往他懷里撲,又實在令人心癢。日子一久,心也跟著亂了幾分,讀書的進度便慢了許多。尤其此刻,薛思更覺千頭萬緒, 難以安靜下來。他朝著窗外看去,那山野空空, 草木寂寂, 不見熟悉的身影。 薛思指節微動,感知到觀景臺上,風吹幡動,祈福陣中傳來異響。他放心不下,便默默出了門。 歲高峰地形并不復雜,山路簡單,即可直達各處。薛思剛轉了個彎,就碰到了從校練場回來的薛聞笛。對方高高興興地喚著:“師父!” 薛思點了個頭, 目光一轉,才發覺薛聞笛后邊的文恪。 “文長老?!毖λ碱h首, 文恪也回了禮:“薛谷主?!?/br> “走, 我們回屋詳談?!毖β劦牙^薛思的手, 對方卻道:“你先回吧,我去一趟觀景臺?!?/br> “法陣出問題了嗎?” “可能只是風大, 我去去就回?!毖λ家荒樀?,薛聞笛注視著他那沉靜如月的眉眼和,忽地側過臉,親了親他頰邊那顆淺痣。 未及薛思反應,薛聞笛便笑著:“那我先回去了,譽之怕冷,可別凍著他?!?/br> 言罷,他一把拽上文恪,風也似的逃了。 薛思抿了抿唇,依然不緊不慢地往觀景臺上走。 法陣無事,只有那刻滿名字的木牌在風中輕輕搖蕩,時不時撞擊下劍身,發出輕而微悶的聲響。 薛思注視著自己那把無聲劍。 準備來說,這并不是他的劍,而是當年秋谷主為保山谷無恙,暫且贈予他使用的。年輕時候的薛思只知道這是把絕世好劍,未做他想??珊髞砟隁q漸長,他才發現,這把無聲劍,并非鎖春谷劍冢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