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此事不提便罷,一提,便如火上澆油,梁老太太登時沉了臉:“姑娘好大的算盤,錢財臉面,你是全要占?!?/br> “做生意嘛,精打細算,不寒磣?!毖嘀σ庥?,忽地微微傾身,壓低了聲音,“若是你那孫兒我不滿意,你可要遭殃了?!?/br> 梁老太太冷笑:“那請姑娘隨我來吧?!?/br> 燕知搖了搖扇子,掩面回頭,瞧了眼藏在暗處的何以憂與小張,無聲地用口型說道:“我去把他們都殺了?!?/br> “燕知,別胡鬧?!?/br> 何以憂眼神示意她,燕知權當沒看見,跟著人,腳步輕快地往別院走。 新房內,施未無聊地將所有油燈的燈芯挨個兒剪了一遍,好讓這豆大的火苗燒大一些。他剪到最后一個時,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響。 傅及又一次躲到了房梁上。 施未只是頓了下,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剪那個燭心。 “吱呀——” 房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清瘦的人影無聲無息地走了進來。 傅及眉頭微蹙,他直覺這人走路姿勢很怪,但一時又說不上哪里奇怪。 “你就是歷蘭箏?”那人開了口,施未轉頭看向他。 不算高,和歷蘭箏差不多。很瘦,喜服穿在他身上總有種空空的感覺,好像下一刻就會被夜風刮跑。 施未又注視著他的臉。 面色蒼白,顴骨處透著兩抹不太健康的紅暈,五官倒是清秀,但遠稱不上驚艷,和梁老太太比起來,更是威嚴盡失。 屋內燈火通明,將那人的神情變化照得一清二楚。他見施未久久不答話,便道:“你為何一直看著我?” 施未眨了下眼睛,放下手里的剪子:“我在家的時候,聽說你性格殘暴,相貌丑陋,近來又因一場重病,性格變得極為古怪,如今看來,生了重病是真的,其他的,倒還得思量一二?!?/br> 那人卻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而是看向那擺在桌上的剪子,問道:“你剛剛在剪燭花?” “是?!?/br> “小心燙到手?!?/br> 那人淡然說著,施未愣了下,道:“你和老太太一點都不像?!?/br> “像的?!睂Ψ秸f著,臉上沒有多少表情,只是將那剪子收起來,然后靜靜坐在了桌邊。 施未也坐了過去。 相顧無言。 傅及就看著,總覺得好像還漏了什么。 半晌,他忽地想起來,糟了,這不得喝交杯酒,然后洞房? 他捂臉,接下來怎么辦? 施未余光瞄到了他的小動作。 霎時,師兄弟之間似乎產生了不得了的心靈感應。 施未臉色頓時難看許多,那人望著他,問道:“你喝酒嗎?” “不喝?!?/br> “好?!?/br> 他也沒有強求。 施未心頭閃過一絲疑惑,只聽對方又道:“今天宴會上來了個難纏的客人,祖母還在處理這件事。明天你莫要為了這件事沖撞祖母?!?/br> 施未:“……” 其實我覺得沒人能打死燕知。 別問我為什么這么覺得。 施未緊抿著唇,不知道該如何圓話,對方又道:“我叫梁柯。南柯一夢的柯?!?/br> 施未憋了半天,好歹吐出一個字:“哦?!?/br> “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蹦侨怂朴袔追殖羁?,施未根本不會安慰人,他甚至猜不透為啥這人上來就對他吟詩,這種突如其來的煽情只會讓他更尷尬。 他艱難勸著:“這有什么,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會好起來的?!?/br> 梁柯莞爾:“這話我聽太多了,但一直沒見到所謂的萬木為春?!?/br> “你一直在這里不出去,當然見不到了?!笔┪创丝讨幌胩与x這種令他頭皮發麻的境地,連聲道,“當務之急是早點睡,別想七想八的?!?/br> “早點睡?”梁柯輕笑,“你那小情人兒答應嗎?” “???”施未滿臉困惑。 “親事定下之后,祖母派人打探過了,你心悅那位年輕夫子,可惜那人挨了某個打手一掌,不幸身故?!?/br> 施未無言,這怎么和他聽到的版本完全不一樣呢?那什么什么夫子應該還活著吧?否則歷姑娘千里迢迢趕過去救人,不就撲了個空? 那人卻又說道:“但現在看來,事情并非如此?!?/br> “那是什么?” “若你的心上人因此事殞命,你還會如此心平氣和地坐在這里和我說話嗎?” 廢話,因為我不是歷蘭箏。 施未覺得他可能是傷了腦子。 不懂有錢人九曲十八彎的心腸。 他想著,又聽梁柯說道:“因此我推測,你那心上人沒有死。而且——” “而且?” “他待在房梁上偷聽那么久,想必也累了吧?” 施未:“……” 傅及:“……” 簡直離譜! “咔噠——” 梁老太太打開了別院的門鎖。 燕知見這別院竹影深深,寧靜無邊,笑道:“真是隱居避世的好去處?!?/br> “見笑了?!绷豪咸隽藗€“請”的手勢,燕知便大大方方踏了進去。 腳下便是一條狹窄的鵝卵石小路,路邊放著地燈,忽明忽暗,遍地都是斑駁的竹影。燕知笑笑:“是有幾分意趣,但是——” 她頓生不屑:“恐怕不能住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