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孫夷則垂下眼簾:“我明白了,多謝?!?/br> 施未見他臉色發白,以為二師兄沒戲了,也跟著難過起來。 真造孽啊。人生若只如初見,相逢何必曾相識。 施未偶爾也想吟詩兩句,當然,僅限于他記得的,至于是不是同一首,他不管。 傅及躺到下午,也沒見孫夷則回來。他實在躺不住了,就下地走了走。謝照卿下手狠,好在沒踩斷他的脛骨,只是傷了筋,他一瘸一拐地慢慢移動,也不算疼得厲害。 他想,就算沒有結果,多看兩眼那人也是好的。 他剛到樓梯口,就見施未抱著豆豆上來,見到他,忽地愣了下:“二師兄,你怎么起來了?” “起來活動活動,躺太久了腰不舒服?!备导叭鐚嵈鸬?,施未想到先前孫夷則和他聊天的事情,扼腕嘆息:“二師兄,你要多休息休息,養好身體,再過幾天我們就要啟程去歷姑娘家了?!?/br> “我知道,就一會兒,馬上回去了?!备导罢f著,眼神卻有些游離,施未拍拍他的肩:“別看了,孫掌門不在下面,他去找何長老了?!?/br> “那我去看看他?!备导懊摽诙?,自然又輕松,施未張張嘴,欲言又止,最終,他還是沒有阻攔,眼睜睜看著傅及朝著何以憂的房間走去。 “怎么辦啊,豆豆?”施未揉捏著手里軟軟一團的小狗,感覺自己也要傷心過度了。 小狗搖搖尾巴,“嗚嗚”兩聲,像是在安慰他。 日光如舊,欄桿斜影一道一道鋪在窄窄的走廊上。傅及每跨一步,都很小心。他知道現在的一切都只是何以憂制造的假象,他路過被自己撞碎的那根欄桿,腰間發燙,總覺得那人溫熱的掌心還緊貼著自己。他沒有細看,默默地吐納著氣息,好讓自己心跳沒那么快。 他終于走到那扇門前。 “篤篤篤”,他等待著門里的人應允。 “進來?!闭f話的是何以憂。 傅及便推門而入。 眼前一片漆黑。 他有些困惑,這個時間,不應當什么都看不見才對。他愣愣的,問道:“何長老,你屋子里怎么那么黑???” 此話一出,坐著的孫夷則就也懵了:“屋子里黑嗎?” 他望著亮堂堂的房間,再看了眼不聲不響喝著茶的何以憂,還有枕著胳膊,半趴在桌上,玩弄著兩個空茶杯的燕知,心中疑慮更甚,便起身走到傅及面前。 對方眨了下眼睛,沒有動。 孫夷則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他依然沒有反應。 傅及只覺面前拂過一絲若有似無的風,突然意識到某件事,頓時心一沉:“是孫掌門嗎?” “是我?!?/br> 聲音很近。 傅及的臉色明顯難看了許多。 他真的看不見了。 怎么會呢?難道是自己撒謊的報應? 傅及緊抿著唇,神色僵硬,半晌,他才喃喃著:“我真的看不見了?!?/br> 孫夷則愣住了,此時,后面傳來一聲嗤笑:“一會兒看得見,一會兒看不見,小朋友,這愛撒謊的習慣可不好?!?/br> “我沒有?!?/br> 傅及覺得那聲音很陌生,想來便是施未口中的那個失去蹤跡的平望青山前任脈主,燕知。 燕知將兩個杯子疊在一起,坐直身體:“謝照卿那個雷,我很了解,能劈死人不假,但能把人亮瞎的,還真沒聽說過?!?/br> 她手撐著下巴,歪頭看向傅及,盡管對方并不能發覺她的動作:“何況,剛剛小年還在說你的眼睛沒有問題,現在突然就看不見了?那你怎么能一個人走過來?也不怕從這走廊上掉下去?!?/br> 燕知說起話來根本不帶停,語氣又極其挑釁,聽得傅及多有不悅:“我在來之前還能看見,但剛剛進了屋子,突然就看不見了。聽聞前輩最擅幻術,前輩敢說這里頭沒有您的手筆嗎?” “喲喲喲,還會含血噴人呢?”燕知調笑,“我就坐這兒,且不說我一個受傷之人,就算我沒有受傷,給我一百個膽子,我都不敢在何jiejie這里放肆啊,你說是不是,jiejie?” 何以憂卻不說話。 傅及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可燕知并不打算放過他:“你這種小孩,我見得多了,無非是想裝病賣可憐,好搏得幾分同情愛憐罷了,我說得對不對,孫掌門?” 傅及聽到她提起孫夷則,肩膀微微發抖。他昨晚確實在慌亂之下撒了個小小的謊,但今早已經和人說開了,這回他真的沒有再口出妄言。 可是,可是…… 傅及難以壓抑內心的委屈,他小聲道:“我真沒騙你,孫掌門,我真的看不見了,就在剛剛?!?/br> 孫夷則注視著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總是柔情似水的眼睛,好像被nongnong的大霧覆蓋,失去了焦點。 但孫夷則覺得,傅及一直在看自己,在等自己的回答。 “別擔心,會好的,我相信你?!睂O夷則溫聲說著,傅及心尖發燙,嘴一撇,吸吸鼻子:“謝謝你?!?/br> 說完,他便重新振作起來:“我再回去躺會兒吧?!?/br> “好?!睂O夷則伸手扶住他,“我送送你?!?/br> 傅及又覺得頭暈腿軟,想推脫,又想這樣也好,也可以。他實在太喜歡這個人,說不出半點拒絕的話。他沉默地算作答應了,孫夷則也沒有再出聲,兩個人一道離開房間。 燕知直到確定他們走遠,才哈哈大笑,將空茶杯里的茶葉碾碎,笑笑:“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我這幻術怎么樣?是不是出神入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