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孫夷則靜靜聽著,笑笑:“厲害的還是施前輩?!?/br> “他嘛,活了那么些年,不厲害豈不是白活了?”施未話頭一轉,又轉到孫夷則身上,“但你,就是你的變化很大,感覺再過不久,就不能與你稱兄道弟了?!?/br> “為什么?”孫夷則不解,施未搖搖頭:“不好說,你如今是臨淵掌門了,大宗之主,看的人見的事想的方方面面,終歸和我們是不一樣的?!?/br> 孫夷則倏地抿住了唇,他好像聽懂了施未的意思,卻又從心底里排斥這個意思。 他輕聲問:“真的有變很多嗎?” 施未沒有聽太清,自顧自地說著:“不過我覺得你這樣是好事,對得起你師父師伯和戰死的同袍,也對得起你們臨淵列祖列宗?!?/br> 只是你這樣,我二師兄大概永遠都跨不出那一步。 施未莫名懊惱起來,他沒事提這茬兒干什么?多說多錯,到時候別害得二師兄又傷心。 他咂咂嘴:“哎,我也去看看我二師兄?!?/br> “他還沒醒?!睂O夷則回答道,施未有點意外:“你怎么知道?” “我和他睡一起?!睂O夷則十分理所當然。 施未:“……” 真怪啊,是因為我知道的太多么? 施未頓了頓,道:“那,那就有勞孫掌門幫我照看下我二師兄了,我先去看看我二位姑姑?!?/br> 他說著,又想起來某件事,呸呸兩聲:“不不,是一位姑姑?!?/br> “好?!睂O夷則又一次笑了起來,眼神清亮,這回,施未又覺著,他還是數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臨淵掌劍,敢愛敢恨,而不是現在這八面玲瓏,對誰都客客氣氣的模樣。 施未沒有再與人寒暄,端飯碗溜之大吉。 孫夷則也帶了些吃食回房。傅及還在睡,他新傷舊傷疊在一起,夢中也不踏實,一直在出汗,渾身上下就像剛從水里撈上來。孫夷則放下碗筷,摸了摸他的額頭,才發覺這人發燒了。 孫夷則從隨身的靈囊里取出幾粒藥丸,化在水里喂給他。傅及一開始還嫌苦,喝了一口就咬住了勺子,怎么都不肯咽下去。孫夷則沒辦法,便輕輕拍了拍他:“傅及,醒醒,醒醒?!?/br> 傅及面色潮紅,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十分難受的樣子。孫夷則一狠心,就捏住他的下巴,將整碗藥給他強行灌了進去。傅及悶悶地哼了兩聲,能動的左手摳了兩下被單,總算是沒有直接吐出來。而他也直接被苦醒了,睜著雙迷茫的眼睛盯著面前這人。 “頭暈?!彼攘藘陕?,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孫夷則哄道:“喝了藥就好了,吃點東西再睡吧?!?/br> 可傅及眼一閉,又像是要睡過去。孫夷則在他頭底下又墊了個枕頭,讓他睡高些,又一手捏著他的下巴,一手拿著湯匙給他喂粥。傅及半睡半醒地搖了搖頭,孫夷則溫聲哄著:“是粥,不是藥?!?/br> 傅及聽不明白,只感覺有人在自己耳朵邊吹氣,癢癢的,心里也是。孫夷則見他似乎有所松動,便堅持不懈地給他喂,傅及喝了一口,大概是意識到那東西也不苦,漸漸放松下來。 后來,孫夷則又給他擦了汗,換了身干凈衣服。傅及很快退了燒,安靜睡去。在夢里,他始終覺得耳畔似有微風,和煦的,暖暖的,溫熱繾綣。他想去追,卻動不了,那微風忽近忽遠,若即若離,撓得他心尖發癢。傅及沒有睡得很踏實,再睜眼時,那微風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孫夷則平靜的睡臉。他趴在自己床頭,離自己很近,太近了,只要稍稍側個頭,就能與他相依。 傅及愣愣的,回過神來時,心跳好像已經不屬于自己了。他頭腦發懵,慢慢從被窩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上孫夷則的額頭。指腹輕輕點觸著那溫熱的肌膚,虔誠地從額前慢慢下滑至鼻尖。孫夷則的面部輪廓很柔和,并不是凌厲且具有攻擊性的長相,傅及的指尖停留在他唇上,溫熱的呼吸盡數灑在指尖。他想起平湖城的那個夜晚,月色之下,咬著紅色發帶,將散開的頭發一一撩上的青年,那個劍起劍落神采飛揚的孫夷則。慢慢地,傅及便又開始暈了,他總覺得那紅色發帶染透了那緊抿的嘴唇,涂上了一層胭脂似的紅。他鬼使神差地用了力,描摹著那好看的唇形。 孫夷則便醒了過來。 四目相對。 傅及的指尖還停留在這人唇上,意識卻很快回籠,他當即如遭雷劈,完了,他在干什么? 孫夷則眼神微轉:“傅及?” 對方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著急之下,竟是脫口而出:“頭暈,看不清?!?/br> 完了,我撒謊了。 傅及兩眼發愣,孫夷則真當他眼睛出了問題,頓時也有點慌神:“別怕,我去找何長老來?!?/br> 傅及啞然,這下真完了,他不會被何以憂大卸八塊吧? 他頹然地放下手,恨不得立刻用被子捂死自己。 但何以憂沒有來,她只是說那雷光灼眼,過幾日便能自行恢復。孫夷則請她過去看,何以憂卻閉門不見:“我并不是醫者,雖說能以弦音顧護心脈,但療愈外傷非我所能,何況我這弦,原本只是殺人的刀?!?/br> 孫夷則站在門外,心中憂慮:“那有什么別的辦法能讓他盡快恢復嗎?” “沒辦法,自行調養,說幾日便是幾日?!焙我詰n淡然說道,“你著急回去,便只管回去,這里我看著便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