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祿閣偶遇
八月馬上也要見底了,秋意漸濃,道旁的銀杏樹染上了一層金黃,煞是好看,可被秋風一吹,晃晃悠悠從枝頭飄落,有那么一點蕭索。 一年了,桂花又落了,桂花樹依然蒼翠欲滴。 她正拄著下巴欣賞窗外秋景,皎月從外頭回來通風報信,巧笑嫣然的,“娘娘,午后陛下要去天祿閣”。 她懶懶起身,有些意興闌珊的,心道就算今日能有幸遇見陛下,也不方便。 也罷,好歹也算個偶遇的機會。 她精心打扮,著意多抹了些胭脂唇脂,遮住自己沒有血色的臉頰和嘴唇。 天祿閣藏書浩瀚,一列列架子緊密排列,上頭擺滿了從上個朝代繼承的和各地搜集而來的典籍著作,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從古到今,無所不有。 陽光透過窗戶稀稀疏疏照進來,她在各個架子之間游蕩。 八歲啟蒙后,她曾經花了很多時間在天祿閣,讀書識字。 天祿閣的大殿是五經博士辯學之所,陛下常在那主持辯學。她聽不懂博士們的高談闊論,邏輯推導,只是站在帷幔后,偷偷瞧過陛下。 陛下端坐高位,玉冠束發,一身玄色常服,小小年紀卻極有威嚴。他認真聽著座下博士們的言談,面色時而凝重,時而舒緩。 博士們嘴里那些難懂的話,對陛下而言,像是習以為常,司空見慣似的,理解起來根本不廢吹灰之力,時常還能與博士們辯論幾句。 天祿閣的一角,有一個單獨的房間,窗前矮榻的幾上,曾是陛下空閑時,教她寫字的地方。 她走過各個熟悉的地方,兀自沉浸在回憶里。 身后輕緩腳步聲響起,她心跳莫名加快,嘴角揚起笑意,眼里亮了起來,如驚鴻般回首,笑容卻僵在了臉上。 昨日一早,朝議剛散,一出殿門,正與同出殿來的官員寒暄著,他眼角余光瞟到了不遠處廊柱后一片衣角晃動。 稍一側身,他看清了廊柱后的人影,看裝扮是椒房殿的皎月,皎月正同春熙竊竊私語。 皎月走后,他讓人把春熙叫到跟前,問她跟皎月說了什么。 春熙臉上瞬間慌亂,卻說皎月只是來找她借繡樣,并沒有旁的事情。 “那皎月為何要送首飾給你?”他手指敲著幾面,漫不經心抬眸望向春熙。 春熙低頭,下意識握緊了袖口,言辭閃爍,“只是…我說她的玉簪好看,她借了我的繡樣,為表謝意,才贈送于我”。 “私自將陛下行程告與他人,是死罪,你是知道的罷?” 春熙嚇得跪伏在地,“知道,大人饒命,我真的什么都沒說”。 他嘴角一扯,計上心來。 她眉眼微垂,看著那雙玄色岐頭履一步步向自己走近,她一步步后退,身子抵住了架子。 “你怎么來了?” 他在她進天祿閣前,就在一旁看著她。 她提著裙擺小心翼翼上了臺階,進了殿里,在大殿里徘徊,在各個架子之間徜徉,又坐在矮榻上撫摸幾上的筆墨紙硯,似乎是在回憶往昔,眼神里那份眷戀不言而喻。 他知道她嘴上一直說著不在乎,但心里從未放下,她還活在從前,活在跟皇帝的記憶里。正如此刻,看到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她總會忍不住回想。 “那娘娘為何在此?”他在她面前停下。 “到天祿閣來,自然是為了看書” 他探手過去,她身子不由一縮,他卻只是漫過她,拿起架子上一卷書簡,隨意翻看了一眼就放了回去,“讀書是好的,靜靜心,不過,娘娘不會真的以為陛下申時正刻會過來罷” “你!”她咬唇,抬起一雙憤怒的眼,面有慍色。 他奚落她,“娘娘可真是煞費苦心”。 她輕嗤一聲,不以為然,“別人能做,為何我做不得?” 別人能創造機會與陛下偶遇,為什么她不行? “不覺得丟臉了?” 她壓抑著聲音,低吼:“臉早在你面前丟沒了!”像被惹毛了的貍花貓。 他提醒她,“私自探聽陛下行蹤,可是大罪”。 “那你去告發我??!讓廷尉治我的罪,把我流放三千里”,她昂起下巴,看向別處,是無所謂的語氣和神情。 “娘娘是不是以為自己很高明,陛下看不透娘娘的這些小心思?” 她巧舌如簧,“看得透怎樣,看不透又怎樣?我要做的不就是為了讓陛下看到的我的小心思么?我要做的不就是引起陛下的注意么?” 他笑,點點頭,“也是”,說完,垂眼看她,“值得么?”如此裝模作樣,委曲求全值得么? “值不值得的…”,她的手扣著架子,有一瞬遲疑,又倔強道:“值得啊,值得的,若能換的陛下回心轉意,就什么都有了,臉面算什么”。 說完,又雙眼濕潤著,惡狠狠地瞪他,“你又不幫我!明明你只要跟陛下說一兩句話,陛下就會聽的”,聲音里帶了哭腔,“你不幫我就算了,還來看我的笑話?” “娘娘是真傻還是裝傻?” “我才不傻!” “娘娘不都跟麗夫人和好了?麗夫人也不再鬧了,這還不夠?” 是不鬧了么?是怕被陛下厭棄才選擇了妥協罷,有朝一日,總會卷土重來。 “我要自己的孩子”,她固執道:“誰也搶不走的”。 “自己的孩子?”他點明要害,“歸根究底,娘娘還是對陛下不死心罷”。 她沉默了。 他掃視了一圈這狹小空間,點頭,“好,既然娘娘心意已決,我也不再說什么了,那娘娘不妨與我打個賭”。 她茫然問道:“賭什么?” “賭…陛下會不會回心轉意” 她愣了一下,又問:“輸贏怎么算?” 他沉穩著聲音,一字一句地說:“若是娘娘贏了,以后我再也不纏著娘娘”。 她心里像被什么擊打了一下,神色變了幾變才恢復正常,點頭說:“好“。 他問:“若是娘娘輸了,那要如何算?” 他離得自己那么近,能感受到他的體溫,鼻子里都是他身上清冷的熏香味道。 “輸了就輸了,還能如何?”她抵賴,身子靠上架子,扣著手指,眼神四處飄。 “好”,他極大度,也不逼她做出選擇。 她不相信似的,“那你重復一遍”。 “什么?” “免得你又說話不算話!” 他微微一笑,干脆說道:“好,若是娘娘能留得陛下在椒房殿,哪怕就一夜,我也不會再糾纏娘娘”。 原本就不該與她糾纏的,現在讓上天給出旨意罷。 她抬眼看他,眼眸里閃過一道光,“只要陛下能留在椒房殿一夜?” “需要說得那么明白么?”他靠得更近了。 她別開臉,本能地貼緊了書架,手掌握成了拳頭,抵在他的胸前。 他貼上她的身子,咬了咬后槽牙,說:“若是陛下…進去了娘娘的身子,那我…就不會再纏著娘娘”。 她不自覺地咽了一口口水,輕聲說:“那…擊掌為誓”。 “好,我倒要看看娘娘能不能得償所愿” 一道清脆的擊掌聲過后,他攥住她的手,玩世不恭似的笑著,“不過,我還是奉勸娘娘一句,侍寢的時候,收著點,要不然陛下會疑心的”。 她一皺眉,抬起另只手就要打他耳光,被他抓住手腕。 手臂被往后一折,她的身子跟他緊密貼在了一塊兒,他猛地低頭攫住她的唇瓣,深深吻住。 她眼珠亂動,心頭狂跳,聽著外頭的動靜,找準機會,使勁咬了下他的舌頭,才得以解脫,“你瘋了!” 這里可是天祿閣! “不要緊,外頭有人守著”,他突然又變得溫柔,纏了上來,攬住她的腰,一揉一按,她就渾身酥軟了。 她心里也悸動不已,有種怕被人瞧見的刺激感。 抵死的纏綿親吻后,他咻咻喘息著親吻她的脖頸,手到處游走,顯然不滿足于只是這些。 她手上沒多少力氣,卻拽他的胳膊,“不行…” “為什么不行?”他親吻著她的側臉,身下也硬邦邦地頂住了她。 “真的不行…”她還是推他,不肯相從。 “還沒怎么著,就不讓碰了?”他從她的脖頸里抬起臉,看著她,不悅地問道。 “不是的…”她支吾其詞。 “那是什么?” “我…我葵水來了”,她垂眸咬唇,難為情道。 他一下子xiele勁兒,無奈苦笑。 她先走了,他又呆了好一會兒才走。 ——————— 天呢天呢,知道你們在做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