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也摻和進來了，這事兒老夫認輸?！?/br>
    張寧忙抱拳道：“沒有贏家的，下官也從未想著戰勝胡大人，只是各有立場身不由己，請胡大人見諒?！?/br>
    胡瀅點點頭，有點不服氣地說：“平安說得也對，說到底那香灰案和你扯不上多大關系，你最大的軟肋還是被人攻擊身世?；噬蠈δ愕慕娴僦饕€是這一點，你還真是沒辦法的?！?/br>
    “謝胡大人提醒?！睆垖幟Φ?，很誠懇的樣子。他并沒有因為胡瀅惱羞說句氣話，就去爭口舌之利。

    胡瀅見狀微微有些意外，點頭道：“后生可畏?！?/br>
    二人走了一段路，遂相互拜別分道揚鑣。張寧琢磨著眼前，萬一被發現王狗兒的信息是他透露的，建立朱瞻基判斷的基礎就會轟然崩潰，后果很嚴重；所以他覺得今后一段時間內還是最好別和王振往來，相信王狗兒也清楚其中關節，王狗兒也不是個腦殘，事兒砸對大家都是災難。

    ……胡瀅和燕若飛上了馬車，燕若飛看著臉色疲憊的胡公，進言道：“在下探了一番辟邪教，這幫人對朝廷極為不利。胡公是否能據此上書？也讓皇上知道，咱們查這事兒不是全無用處?！?/br>
    百二十五章朝朝暮暮陽臺之下

    不幸被胡瀅言中，張寧費盡心力想讓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印象改觀，結果還是被完全排斥在權力決策中心之外，繼續當著禮部儀制司員外郎的閑職毫無作為。

    新皇朱瞻基不如永樂帝殺伐果斷，但也絕非軟弱仁厚之君而善權謀之術，登基幾個月每次殺人都是先站在道德制高點上，不是好侍候的主。前朝下獄的言官李時勉因此不僅險些掉腦袋，一個修身養性自喻君子的文人幾乎要身敗名裂。但樂安的漢王好像還沒意識到自己這個侄兒難對付之處，行事愈發猖獗，年末京師常常能見鬼頭鬼腦打探消息的人，多是漢王的細作，這些事早就有廠衛甚至御史報到朝廷里了。

    朝廷對漢王的所作所為毫無反應，看來朱瞻基是要將那“欲擒故縱”的既定好戲唱到底，充分占據輿情的有利地位。

    不過朱瞻基幾個月來不是毫無作為，連張寧都看到了他有意培養權力班子的進展。提拔了一批年輕官員，可惜沒包括張寧。連那個張寧的同鄉矮子楊四海，也被皇帝在眾多奏章中發現了他才能過人之處，議事時常讓這個小官參與；楊四海就是當初張寧認為他沒抱住大腿而失立功先機的同鄉，不料穩打穩扎后來居上，加上楊四海又是進士出身，前程看起來比較光明。

    臘月初下了一陣雪雨，天氣愈發陰冷，張寧的情緒也漸漸低落起來。

    若是沒遇到姚姬，他覺得自己大概也不會有“賈誼”般懷才不遇的失落，有沒有前程有多大的前程也是無所謂的，畢竟還年輕嘛，無須太急功近利意圖青云直上；就算是在現代做公務員，年輕有為平步青云的也是極少數，大多還得熬資歷、熬資歷也不一定能熬多高，以張寧這個年齡做到從五品員外郎已經不算差了。

    就算失卻了優勢，一切亦是正常范疇?？墒乾F在他卻無法淡定，他覺得自己在浪費光陰，得過且過毫無作為。

    下值后的旁晚，徘徊在小小的普通四合院的屋檐下，看著朦朧的雪雨，一股郁氣在張寧的心頭揮之不散……有一種無力感，在強大穩定的力量面前無力撼動的渺小感。

    自己心中慢慢發酵出的“抱負”，難道是因為知道自己是皇室成員，所以不甘心過普通的生活了？這時他倒是理解了漢王明明希望不大、為什么也要想方設計奪位，那種希望的誘惑會蒙蔽人對局勢的判斷。

    也許姚姬說得對：早就沒有希望了，你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張寧抬頭看著屋檐外飄飛的雪雨，頹喪而帶著惆悵地吟道：“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

    “哥哥在念想誰呢？”忽然出現了張小妹那種清純的臉，她笑瞇瞇地走過來悄悄問道，“不會是方jiejie吧……放心好了，我不會告訴羅小姐的?！?/br>
    張寧微微詫異道：“小妹聽懂了？”

    他知道張小妹雖然識得幾個字，在云錦鋪上能看看賬目什么的、也可以照著刺繡字句，但于詩書讀得非常少，什么典故經書基本不懂。

    小妹搖搖頭：“不懂什么意思呢，不過我能感覺到哥哥心里的感受?！?/br>
    張寧的情緒在一瞬間仿佛改觀了不少，小妹雖然簡單單純卻美好，美好的東西總是能讓人愉快，她很能感染人近朱者赤嘛。珍惜眼前人，還有小妹沒有被分割一方呢。

    “你的感覺確是挺靈的?！睆垖幓貓笠詼睾偷奈⑿?。

    小妹見狀就黏住他，央求道：“我聽不懂，你給我講講，人家想聽?！?/br>
    張寧左右沒事干，便隨便地在上房門口的門檻上坐下來，說道：“我給你講還不成么？相傳一兩千年前的戰國時期，對，就是戲里唱的完璧歸趙那個時代……”

    小妹眨巴著水靈的大眼睛，一本正經地聽著。

    張寧繼續說道：“重慶府巫山縣住著一個神女，她叫……瑤姬，是天帝的女兒?，幖О抵袃A慕楚襄王，私下凡塵相會，襄王一見之下驚為天人、欲效連理，可惜仙凡阻隔，沒能如愿。襄王返宮后對神女仍念念不忘，巫山神女為解襄王一片癡心，在夢中與襄王結為連理后，贈玉佩而別。襄王其后踏遍巫山，再訪佳人，神女再現法相，解說前緣已了，勉楚王收拾情心，專心社稷，遂辭別返天庭。

    ……瑤姬臨別時說了剛才那段話，大概意思就是說：她是仙女，早上化作云彩，旁晚就花作小雨……”張寧抬頭看著天上的雪雨，嘆了一口氣道，“朝朝暮暮，云彩、小雨都在心上人的陽臺之下，并沒有離開他……只要看一看云彩，看一看天上的細雨，就仿佛能看見她，看見她傾城傾國般的笑靨……”

    張寧說著說著聲音竟然哽咽起來。

    “哥哥……”小妹忽然握住他的大手，一邊也用袖子抹起眼淚來。

    張寧深吸氣穩定情緒，忙好言寬慰哭得稀里嘩啦的小妹：“哭甚呢？就是一個故事，還是古代的文人編的，又不是真的。你這眼淚真是不值錢，白流了?！?/br>
    “又不是真的……”張寧言辭匱乏地生硬地安慰她。

    小妹一下子撲到張寧的懷里，哭道：“我也是這樣念想你的，哥哥，我天天都想著你，晚上還做夢?！?/br>
    張寧見她這么傷心，遂不忍心口是心非地打擊她，便溫柔地輕輕說道：“哥哥也是，別傷心了?！?/br>
    不料就在這時只見徐文君走進了內院，一家人剛吃過晚飯本來天還沒黑，她一眼就見張寧和他meimei抱在一起，當即愣了愣。張寧忙道：“把她惹哭了，半天哄不好?！?/br>
    小妹聽罷也抬起頭來，果然拿著手背抹眼淚。文君臉上一紅，埋頭就往自己房里去了。

    張寧拉起小妹道：“去書房哭，你瞧被人看見了?！?/br>
    小姑娘就是情緒一來就哭，哭完就沒事了，來到書房時她想哭都哭不出來，只是賭氣一樣默默地站在椅子旁邊。張寧也不知說什么好，見書案上放著的書籍和一攤子紙張筆墨還沒收拾，遂提起筆在紙上隨手寫起字來。

    沒理張小妹，她一會兒就好了，這時也好奇地過來看，還用好聽的南京官話念：“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br>
    張寧抬頭笑道：“不錯不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