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紅,從正確使用黑料開始 第48節
那是一個面容精致的少女,她渾身上下穿的全是白色,白色的外套,白色的裙子,白色的靴子,白色的珍珠耳環,甚至連靴子底部都是白色的。 而她也配得上這樣無瑕的裝扮。 高傲,不可接近,習慣被眾人矚目,再多的注視也不能讓她動容,這就是她給人的感覺。 她隨意地瞥過兩旁的畫作,她并未露出任何不屑的神色,也沒有高高揚起下巴,但所有人就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看不上這些作品。 她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走到了這間畫廊中位置最好,也最負盛名的那張畫作前。 她在這幅畫前停了下來,但鏡頭只能拍到她的背影,拍不見她的神情,自然無法判斷她對這幅畫的看法。 富二代花花公子甩掉了他的兩個女伴,整理了一下襯衫下擺,擺出了一臉深沉的模樣走到了那渾身散發著不可接近意味的美人身旁。 “我也覺得這張畫很不錯,所有人都覺得印象派的所有可能都已經被探索殆盡了,但它的橫空出世,不僅復興了印象派,還讓人看到了新的可能,真是難得一見的天才啊……不是嗎?” 他一臉深沉地將目光從畫作移到了美人臉上,卻只對上了一雙帶著玩味與輕蔑笑意的眼,秦尤微微勾起嘴角: “記性倒不錯,新《畫報》第235期第59頁,能一字不錯地背下來,你是記性好,還是把同樣的話說了太多遍?!?/br> 花花公子倒是很能屈能伸,嬉皮笑臉,從善如流地改了方案:“嘿嘿,說了太多遍,傻子都記住了,不過確實蠻好看的,我比較俗,就只能看得出好看和不好看,我今天就準備買這幅畫,美女要跟我搶嗎?” 一聲嗤笑。 “拙劣模仿之作,我跟你搶這個做什么?” “???拙劣嗎?哪拙劣了?我覺得蠻好的呀?!?/br> 他盯著畫框上下觀察賣蠢的時候,秦尤已經轉身走向了別處。 “誒!美女!別急呀,等等我!” 秦尤的步調依舊慢悠悠的,沒刻意甩掉身后這個擾人的尾巴,一副已經習慣了被人追著跑的模樣。 “美女,那你覺得哪幅比較好呀?” 死皮賴臉跟在秦尤身邊的花花公子腆著臉問道。 秦尤沒理他,繼續向前,他越挫越勇,一路跟上,突然間,秦尤猛地停下了腳步,直視對方:“別跟著我,你要單純覺得那幅畫好看,買著玩玩也無妨,指望保值就算了,別當這個冤大頭,行了吧,別煩我了?!?/br> 花花公子:“美女,你真是個好人!你人美又心善,天哪,你就是天使下凡吧!” 秦尤翻了個白眼。 花花公子:“美女,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我今天來是帶著任務來的,非得買一副畫回去不可,你再給我參謀參謀唄,你覺得哪幅比較保值呀?” 秦尤像是被跟煩了,不耐煩地環視了一圈四周,指出了一張乍看平平無奇的畫作:“都不怎么樣,非要我選的話,也就這幅過得去?!?/br> 鏡頭順著她的視線轉向那幅畫,實在是很平平無奇的樣子,但因為有了高冷富家千金的一句話加持,又似乎怎么看怎么有深意了起來。 花花公子從后方闖入了鏡頭中,細細品味了一番這幅畫:“嗯……妙,的確妙??!” 鏡頭最后給向秦尤,她嘴角浮現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那不屑,乍看是不屑附庸風雅之人假裝自己看出了這張畫作的妙處,但仔細一品,卻更深幾分,帶著一種將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愉悅,是一種蘊含著“一切皆在意料之內”的不屑。 于是秦尤之前做出的每個動作重新回想起來便都有了深意。 她走進來時的姿態,似乎是故意要將眾人目光引到她身上,哪怕她看起來對其他人的注視不屑又無謂,她停留在那幅畫作前的背影,似乎是故意要讓人誤解她是在欣賞這幅畫而非鄙夷,她轉身離開那花花公子時,看似不耐至極,但舉手投足之間,卻又都在引著對方追上。 于是秦尤的身份與人設呼之欲出,哪怕還沒揭露謎底,哪怕看到這個笑容的觀眾什么預告片都沒看,什么劇透都沒遇上,也會篤定——這小子,是被騙了吧? 因為秦尤之前的每一個動作,其實都帶有一種暗示——她是個騙子哦。 這種暗示極其微妙,是一種全局觀察才能看見的暗示,觀眾會確信,如果身處屏幕內,自己大概也會信服秦尤就是那個眼高于頂,品味精湛不從眾的富家千金,只有當他們從屏幕內的人看不見的視角去看時,才能感受到那種隱晦微妙的,對她真實身份的暗示。 因為秦尤是通過與鏡頭的交互來完成這一暗示的——選擇自己的臉龐和其他身體部位出現在鏡頭中的角度,刻意切割鏡頭中人與鏡頭外人對她的觀感,當然還要加上那意味深長的最后一笑達成的效果。 最先注意到她對鏡頭的利用的,自然是傅導。 因為這原本該是他的工作。 開拍前,他對秦尤的指示是—— “漂亮,不耐煩,眼高于頂不正眼看人,看著不好接近,嗯,做到這些就可以了?!?/br> 這是他的原話,他沒有要求秦尤再去分神展現出這個角色的深層身份——也就是騙子,因為這本該是他的工作,秦尤不需要演出“一個演技精湛的騙子在演一個富家女”的效果,她只需要真實成為那個演技精湛的騙子,讓鏡頭中的人和鏡頭外的人都相信她是個富家女就好了,靠鏡頭暗示她其實是個騙子,本該是他這個導演的工作——用鏡頭語言來勾起觀眾的懷疑。 結果他的工作被搶了……雖然只被搶了一部分,但他能不注意到嗎? 這年頭是怎么回事? 他想好好讓演員發揮的時候,老是有悟性奇差聽不懂人話甚至看不懂比劃的演員氣他,他只需要演員普普通通發揮的時候,又一個比一個發揮得牛逼。 傅導感覺自己滿腦門問號,不過他還是滿意秦尤的發揮的,于是他大聲喊道: “卡!” 他重看了一遍剛剛的一鏡到底,頗為滿意這條的效果,沒什么需要補拍的,他抬起頭,看見秦尤站在大燈下由化妝老師補妝,他思索了一會兒,朝她走去。 “秦尤啊……” 秦尤立刻轉過身:“傅導?!?/br> 傅導:“嗯,嗯,表現很不錯,年輕人,有前途?!?/br> 秦尤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謝謝傅導?!?/br> 傅導露出了一個有些為難的表情:“就是啊……咳,你剛剛是在跟蘇二對戲,全力發揮沒什么問題,蘇二勉強接得住你的戲,而且這個劇情里,他就是弱勢點,但是你也知道,之后和你對戲的是褚文俊,他的演技吧……不太行?!?/br> “而且我跟你說句老實話,我帶過他一次,《殺機》,看過嗎?我真盡力了,手把手教的他,也就那樣了……我原本賭咒發過誓,不會再拍他,這次同意他進組,一方面,咳咳,他爸給的投資真的太多了,我拗不過其他人,另一方面也是他這個角色不要什么演技,會賣蠢就行,其實這個片,哪個角色都不需要太多演技,所以我感覺他在里面也不會太突?!?/br> “但是?!?/br> “但是如果你和他演對手戲的時候發揮個十成十,他肯定突兀??!” “所以傅導拜托你個事兒,到時候你跟褚文俊對戲的時候,收著點演,差不多就得了,我知道這是委屈你了,但是要拔高褚文俊的演技水平……暫時看來還是個難以完成的任務?!?/br> “反正就,你將就一下,成不?還有呢……就是群戲的時候,你也收著點演成不?電影這東西,還得講究一個平衡感啊……” 秦尤露出了一個真心的微笑:“好的導演。沒有問題?!?/br> 傅導沒想到秦尤這么好說話,這姑娘的面相一看就傲氣——這也是他調整了騙子這個角色的設定的一個重要原因,這部電影的劇本寫的時候,比較次要的角色,基本都是角色去貼演員,而非反過來演員貼角色——他對秦尤的印象就是面相傲,有野心,可能還很倔,所以他是做足了可能得來回好幾次才能說服對方的心理準備的,哪想到這姑娘還挺好說話,而且完全看不出來不情愿。 傅導迷迷糊糊地撓了撓頭,深深懷疑自己的看人能力下降了,難道他真的年紀大了? 他哪里會想得到,秦尤因為他對顧四峰與劉飛寧的一句“你們倆到時候收著點演”耿耿于懷了大半天,此時聽到他對她也是這樣一句話,心中的一口氣才終于順了。 傅導迷迷糊糊的時候,一個戴眼鏡的,看起來有幾分羞澀木訥的年輕人走了過來。 “叔,秦尤小姐?!?/br> 傅導慈愛地看了眼這個羞澀的年輕人,順便給秦尤介紹道:“這是我侄子,傅非曲,還是我徒弟!” 說到“徒弟”這個詞的時候,傅導臉上頗露出了幾分自豪,給秦尤介紹完,傅導又把腦袋轉了回去:“小蛐蛐,咋了?” 被喊做“小蛐蛐”的成年人看上去既羞澀又無奈,他低聲開口:“我覺得秦尤小姐很適合我在寫的那個劇本,所以來問問她有沒有檔期……” 秦尤猛地插話:“有,當然有?!?/br> 別說她真有,就算她沒有,也會強行推掉別的安排。 因為這是傅非曲。 和大多數“名師出低徒”的情況不同,傅導和傅非曲,屬于導演界難得一見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如果說傅導的長處是商業片,那么傅非曲——正常來說,這里應該填入一句“擅長藝術片”對不對?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傅非曲從處女作開始便橫掃各大電影獎項,但不僅如此,如果僅僅是如此的話,秦尤都不會答應得如此迫切。 傅非曲真正擅長的是,把藝術片拍得比普通的商業片更吸引人,更引人入勝。他完全吸收了傅導的長處,又在傅導的基礎上加上了自己的特點,他的電影,從來都是票房口碑兩豐收。 算算時間,現在應該正是他在籌備他第一部電影的劇本的時候。 秦尤此前完全沒注意到傅非曲也在片場,不然她肯定不會在原地傻站著看熱鬧和被人看熱鬧,而肯定是光速找傅非曲去自薦去了。 傅導被秦尤突然的開口嚇了一跳,不過他也沒太在意,他對自己侄子有大大的濾鏡,他侄子簡直是個天才,一個天才導演想要找演員,對方表現得積極點不是很正常嗎? 他奇怪的是——“咦?你是看了秦尤剛剛的表演才覺得適合的嗎?但這個角色和你的女主角感覺差很多啊,雖然都是騙子……” 傅非曲在和人眼神接觸上有點困難,而秦尤偏偏極其堅定地看著他,所以他沒忍住低下了頭,慢吞吞地說道:“不全是,剛剛秦尤小姐沒上戲的時候,我看到她……覺得適合,但是我又不敢去和她說話,所以才等到了叔你找她說話的時候……” 秦尤,傅導:“……” 第35章 秦尤不知道傅非曲是這么個社恐性格。 上輩子傅非曲從來沒接受過任何媒體采訪, 因為他叔叔是傅導,他自己又有足夠的才華,所以這么“耍大牌”也沒人覺得有什么。 不過沒見過他的人大都覺得他是清高,或者比較傲氣什么的, 誰能想到他是純粹的社恐…… 秦尤生怕他社恐著社恐著又退縮了, 當機立斷掏出手機:“小傅導, 有聯系方式嗎?如果你不喜歡和人面對面講話,我們也可以打字聊?!?/br> 傅非曲瞬間松了口氣,他使勁點了點頭,能不用當面說話就最好了…… 傅非曲加上秦尤的聯系方式后, 就又默默地走開了,傅導有點尷尬,強行解釋道:“他平時不這樣……可能是今天片場生人太多了, 等他習慣了就好了?!?/br> 秦尤對此深表懷疑,但她也沒什么所謂。 短暫的插曲過后,秦尤接著拍下一幕。 傅導又簡單叮囑了她幾句, 不過這次沒有那句刺得秦尤直冒暗火的“就可以”了。 畫廊里的“富家千金”走出畫廊后依舊高傲不可接近, 她像是自帶“摩西分?!奔寄芤话? 所有她路過的人都會下意識給她讓出一段可供通行的距離, 然后注視她遠去。 但沒過多久,她這種自帶聚光燈的氣質便慢慢消失了, 她的背影在人群中逐漸失去了光環,與人流融為一體 最終, 她靜悄悄地沒入了一條黑色的小巷中。 昏暗的小巷只有一道巷口打入的光,這道光以筆直的直線將鏡頭中畫面斜分成了兩半, 上半部分是黑暗,下半部分是漂浮著細碎灰塵的光亮。 秦尤的下半身包括小半外套下擺都在光亮之中, 臉則隱于黑暗,直到她走了幾步后,她的臉終于從黑暗中浮現了出來,同樣從黑暗中挺身而出的,是一個原本靠在墻邊的男人,對方遞給她一疊現金。 秦尤慢條斯理地數錢的時候,男人開始為觀眾講解這筆錢的來源:“畫出手了,你拿三分之一?!?/br> 秦尤看著慢悠悠的一點兒也不著急,其實動作極其利落,就對方說這么一句話的時間,她已經把錢的數目清點完了,數錢大概算她做得最熟練的事了,除了騙人以外:“還有另一份,托我的福,你們才撿了這么大一個漏,別告訴我你們打算當這是我白送的服務?!?/br> “那怎么可能,不過那也得等猴子把畫出手才行,萬一畫砸手里了怎么辦,你知道的,他從不預支?!?/br> 秦尤嗤笑了一聲:“這畫要能砸手里也算他本事?!?/br> 她神色中隱隱浮現了幾分不耐,聯合她前兩句話,大概可以猜測她不耐的對象就是她的合作伙伴,他們太小心也太摳門,一點兒也不像…… 男人磨磨蹭蹭地把錢給她后就形跡匆匆地離開了,秦尤在黑暗中站了會兒,才重新動起來,她朝著小巷的出口走去,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懶洋洋地靠在墻邊上,他上半身隱于黑暗中,只有嘴里叼著的煙明明滅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