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事實上,在洛茨出現在他視野里的那一瞬間,他就注意到了洛茨今天的衣服。 季為檀死后三小時,他的遺囑就在律師的監督下公眾于世,辛迢闕自然也知道其中內容。 在那份遺囑中,顧慈什么都沒有得到,只得到了一套沒什么用的房子。這個消息以一種驚天笑話的速度傳遍了整個上流圈子,幾乎和季為檀的死訊同時到達。 人們談起他的死,就會談起他只給他的遺孀留了一套房子,其他的全都送還給了家族。 而在這些充斥著驚異和嘲笑的談論中,人們還會偶爾停頓一下,然后心照不宣地勾勾嘴角,心里想著顧慈的臉。 辛迢闕也想起了顧慈的臉,不同的是,在他的思緒中,顧慈的臉上蒙了一層黑紗。 那是他們昨天在樓梯上見面的時候顧慈的樣子。 作為季為檀名義上的養兄弟,辛迢闕在二人完婚后見過顧慈許多次,對他有印象,當然也記得顧慈更風光無限的模樣,但此刻坐在車上回憶,他卻只能想起顧慈昨天的樣子。 難題加碼了。 辛迢闕無聲地嘆了口氣,道:“不用在意這些的,夫人?!?/br> 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洛茨滿意地彎了彎眼角,覺得自己的扮演真是無可挑剔。 而后他略有些羞澀地低下頭:“實在不好意思?!?/br> “不用一直道歉,”辛迢闕說,“怎么沒有換件衣服?” 洛茨回答:“祖宅里沒有合適的,所以再穿幾天?!?/br> 坐在前面的司機嘆了口氣,顧先生這是受欺負了。 旁人都能看出來的事,辛迢闕沒理由看不出來,但他什么都沒說,仿佛不怎么關心洛茨在季家的處境。 確實該如此,即使季為檀死了,洛茨也是他的夫人,跟周圍人有什么關系?加上辛迢闕和季為檀還有名義上的養兄弟關系,大哥對弟媳更不應該多關心,不然會惹人閑話。 …… 車子一路平穩地駛到季家祖宅,那時雨已經小了些,好像剛才那場下到讓人走投無路的大雨僅存在于他們的路上。 洛茨下車,關上車門,臨要離開卻又敲敲車窗。 水珠沾濕他的指節,黑色的玻璃上印著洛茨此刻的表情。 車廂內沉默幾秒,然后車窗落下,露出辛迢闕的臉。 他今天戴了副平光眼鏡,略顯鋒利的長相被修飾得平和些許,銀灰色的西裝在光線明亮的車廂里流淌出低調的流光,襯衫領口微微敞開,沒有領帶夾。 他露出詢問的神情,在問洛茨還有什么是需要他做的。 好像只要洛茨需要,他就真的會去做似的。 洛茨對著他笑了一下,打開手機,無視司機確認接單、到達目的地以后發來的一串消息,調到聯絡頁面。 他湊近一點,趴在車窗上問辛迢闕:“可以加一個聯絡方式嗎,辛先生?” 顧慈手機里的聯絡好友加起來還湊不滿一雙手,自然沒有辛迢闕的。 不過其實洛茨也不知道辛迢闕會不會同意,畢竟季家和辛家雖然有曾經的交情在,但到底差了一大截,顧慈又是個即將被踢出上流圈子的邊緣人,辛迢闕不想給也正常。 “想要我的聯系方式?”辛迢闕重復了一遍洛茨的問題。 洛茨點頭:“是的?!?/br> 他頭發沒全干,貼在額前,濕漉漉的,臉色已經稍稍好了些,趴在辛迢闕的車窗前時,眼神期待得像個孩子。 辛迢闕對著他的眼睛,面前又浮現出了昨天他看到洛茨時的樣子。 他向后倚靠,姿態放松,似笑非笑,看不出有沒有在生氣,聲音也和之前一樣:“夫人,你昨天剛剛送走了丈夫,我們不該走太近的?!?/br> 這聽起來像是個拒絕,但又沒有完全將話卡死。 洛茨收回手機,仍然趴在車窗上和他說話:“所以我們不可以私下聯系嗎?” 他這種帶著疑問的真摯姿態把辛迢闕逗笑了,眼角微微彎起,整個人的神情都柔和了些。 他和季為檀平日里交集不多,并不清楚他們夫妻感情如何,但看今日這個形勢,顧慈好像對季為檀沒什么感情。 也可能是死心了。辛迢闕若有所思地想。顧慈覺得季為檀不疼自己,所以想找個新的。 這個想法甫一出來,直接把辛迢闕的心跳震快了兩拍,他看著窗外洛茨黑亮的眼睛,感覺自己的肋骨都被心臟震得生疼。 但目前為止,辛迢闕還沒有要和自己的弟媳發展點什么的意思,不準備多說多錯,再次向洛茨告別后,便升上車窗,吩咐司機離開。 目睹全過程的司機也被震住了,他沒想到洛茨下車后會來這出,擔心老板一怒之下把自己開了,從而保全自己的聲譽,所以一言不發,生怕被遷怒。 但車開出去好一段,辛迢闕都沒開口找他麻煩。 司機松口氣,壯著膽子透過后視鏡往后看了一眼,看到辛迢闕正低頭cao作手機,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不知道干什么。 季家祖宅中。 洛茨進門以后把雨傘交給迎上來的傭人,吩咐他們一會兒給自己買兩套衣服送到房間。 傭人應下,洛茨正準備上樓,就聽見外面的花房里又穿了一陣嘈雜的響聲。 “怎么回事?”他問傭人。 “是花房要重建了,”傭人回答,“建一個更大更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