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許天也看出他在天人交戰,就干脆道:“小俊,你媽要是坐牢的話,你爺爺跟你meimei要怎么辦?全靠你一個人照顧?你照顧得了嗎?而且她是殺人拋尸,很可能會判死刑,你媽一死,你……” 不等她說完,康俊就崩潰了,他嚎啕大哭起來:“我爸是我殺的,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推了他一下,沒想到他就摔死了。我媽嚇壞了,趕緊把我妹送去學校,又讓我趕緊走,還叮囑我不要跟任何人講,她說萬一被警察查出來,就說人是她殺的,我還年輕,以后還有大好前程?!?/br> 他擦了把淚:“雖然這事是意外,可我一點也不后悔,我爸那人太自私了,只顧著自己痛快!家里那么窄,他非要書房,還買各種書,家里活兒不干,去詩社浪費時間,還給人家買吃的,我妹有次偷吃了他買的茶點,就吃了一塊,他氣得罵我妹,還打了她,他根本就不配當爸?!?/br> 胡東問:“你把你爸推倒是不是也是為了你妹?” “對,我媽說過我妹是他非要生的,可他對我妹并不好,還說她太笨,丟他的臉,我妹為了證明她能學會東西,就在他本子上寫了幾個字,他就氣得罵起來,還要打她,我跟我媽只能攔著,結果不小心把人弄死了?!?/br> “弄死了?”許天挑眉,“你剛才不是說摔死的嗎?康俊,你爸到底哪里受的傷,又是以什么姿勢倒地?” “摔到后腦,不就是弄死了嗎?我沒撒謊,人是我殺的,你們逮捕我吧,把我媽放了,我爺爺什么也干不了,我meimei還小,家里離不了她?!?/br> 康俊眼神里透出一股子決絕,“是我媽讓我賭咒發誓,她讓我忘了這事兒,就算有一天被人發現,也得說人是她殺的?!?/br> “尸體扔在哪兒了?”胡東問。 康俊苦笑著搖頭,“我不知道,我媽讓我回學校了,她說她自己處理?!?/br> 許天把汪錦的照片和小東湖現場照片,還有康俊筆記本上的畫都擺出來,“這又怎么解釋?你見過小東湖的拋尸現場?” 康俊看了一眼,馬上移開眼神,他好像有些怕,“沒有,我不知道這是誰,也不知道是誰往我本子上畫的!今天我心情不好,總想著家里的事,才會逃課,誤打誤撞跑到了那棟房子里,我不知道你們會去,也不認識房子的主人?!?/br> 胡東樂了,“都學會搶答了?只讓你解釋這幅畫是什么意思,難道是別人往你筆記本上畫的?” “那有什么不可能的!反正不是我畫的?!?/br> 康俊顯然是有選擇性地招了,說完就又開始裝啞巴。 許天問他在宿舍嘟囔的詩句是什么意思,他也搖頭說不知道,只見他挑起嘴角,“天和海怎么會是紅色的,我可寫不出這樣的詩?!?/br> 許天總覺得這兩句詩有些奇怪,不由琢磨起來。 在審訊室外旁聽的寧越說:“既然康俊承認了弒父,那如果汪錦也是他殺的,沒什么不好承認的啊,一條命兩條命有區別嗎?他一個孩子也考慮不到量刑問題?!?/br> 胡東也覺得有些奇怪,“也許汪錦案,他只是參與者之一,不想把其他同伙招出來。我們剛抓到他們時,沈柔就開始暗示他,互相裝不認識?!?/br> 小廖他們也討論起來,都一致覺得康俊是在保護沈柔。 寧越看看表,“本打算今晚開案情會討論一下,已經很晚了,明天再說吧,大家先回去休息?!?/br> 這時高勛看了眼許天,好奇道:“許法醫在想什么?這么出神?!?/br> 許天皺眉:“康俊的宿舍同學說,他曾經念叨‘天與海一片赤紅’!這句話不管是不是詩,都很有意思,我一開始覺得這個赤紅是指血色,是康俊殺人后的感慨,或者是他的變態愛好,可剛才我從醫學角度考慮這個問題,突然想到另一種可能?!?/br> 寧越忙問:“什么可能?” 許天道:“寫這句詩的人有沒有可能是色盲?” 第194章 黑眼睛11 寧越聽到許天的話馬上興奮起來:“你這個想法很有意思?!?/br> 許天道:“色盲的人可能對眼睛結構感興趣,這樣想是不是就合理多了?也許兇手挖掉汪錦的眼睛,是想研究一下為什么自己會是色盲?!?/br> 寧越點頭:“或者說他想看看自己的眼睛和別人有什么區別?!?/br> 大家面面相覷,小廖覺得有些離譜,“寧隊,你們的意思是說汪錦的眼睛是康俊挖的?這不太可能吧?他們兩個能有什么深仇大恨?難道只為了研究一下眼睛結構就把人殺了?更何況這句詩也不確定是康俊寫的,更不確定他就是色盲?!?/br> 胡東攤攤手:“明天找醫生給他檢查一下不就行了?” 小廖道:“這還用得著找醫生嗎?咱們拿幾個五顏六色的東西過去讓他辨認一下,不就行了?!?/br> 高勛笑道:“去醫院一般是用色盲本來檢測,更專業。不過他能把藍色認成紅色,說明很嚴重,可以多種顏色測試一下?!?/br> 結果康俊被他們問得一頭霧水,“你們在搞什么?幼兒園的孩子都能認出這是什么顏色!你們當我是傻子嗎?” 許天無奈道:“我看明天還是送他去醫院檢測一下吧,我也不是認準康俊就是色盲,就是覺得這句詩常被他念叨,肯定對他很重要,有特別的意義?!?/br> 胡東想了想:“有沒有可能是這孩子叛逆期到了,什么都反著來,才把海跟天說成紅色?” 許天:“確實有這種可能,不過也可能這句詩根本不是他自己寫的,他說自己寫不出這樣的詩,言語間不是嫌棄,反而好像很羨慕別人能寫出來?!?/br> 高勛問:“難道你認為這句詩是汪錦寫的,他才是色盲?” 許天搖頭:“我沒這么說,關于色盲也只是我對這句詩的一種猜想?!?/br> 小廖打個哈欠:“我看咱們可能都想多了,沒準是康俊的同學聽錯了,根本沒有這么一句詩。那天我妹唱粵語歌,我奶還以為她在罵人呢,我覺得聽錯的可能性更大?!?/br> 許天無奈點頭:“好吧,你說得對?!?/br> 寧越見大家都有些累,就擺手道:“都回去休息吧,明天七點到辦公室開會?!?/br> 許天跑了一天早累了,雖然心里放不下案子,但一聽散會,她馬上就走。 結果高勛叫住她,“小許先等一下,我有事要問你?!?/br> 見大家都朝他倆看過來,高勛急忙解釋:“是關于上個案子的事?!?/br> 寧越本來以為是私事,聽見他這么說,就停下來,“上個案子怎么了?” 高勛等著胡東他們都走了,才笑道:“也沒什么,我就是擔心許法醫會留下心理陰影,從行駛的火車上帶著嫌疑人一起跳下去,很容易產生不安全感,做噩夢,甚至會有火車恐懼癥?!?/br> 許天皺眉:“就這點事?放心,我沒事,不會有恐懼癥更不會做噩夢?!?/br> 寧越也愣在那里,隨即笑笑:“高教授,已經下班了,就算你要跟許法醫談私事也沒什么??赡氵@理由也太扯了,一看就知道許法醫不是矯情的人,這兩天她跟著跑新案子也有勇有謀,怎么可能受影響?!?/br> 高勛無奈極了,“寧隊,這不是矯情,有些事從表面是看不出來的,你忘記我被分配來這里的目的了嗎?” 寧越只好道:“好吧,那你就幫小許做下心理輔導?!?/br> 他說完又轉頭看了眼許天,“我先走了,你有問題別藏在心里,高教授可是專業的心理醫生?!?/br> 許天無奈留下,“高教授,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確實很關心你的……” 許天打斷他的話,“你我都很清楚,南游縣的案子并不會影響到我,跳車也好,開槍也罷,我都不會退縮更不可能做噩夢?!?/br> 高教授指了指對面的座位,“別急,坐下聊?!?/br> 許天坐下來盯著高勛看了兩秒,決定攤牌了,“高教授,你一直很關注我,到底是在擔心什么?是之前我們之間有什么誤會?讓你不相信我的承受能力?” 高勛可能沒想到她這么直接,他愣了下,尷尬笑道:“我確實很關注你,你剛才說赤紅是受害人的血色,能說說你印象最深的赤紅色嗎?” 許天皺眉:“我可沒這么說,我是在分析康俊和他的這句詩,我在推測他為什么會寫出這樣一句詩,但也許我的論點本來就是錯的,就像小廖說的,也許是他同學聽錯了?!?/br> “好吧,那就跟我說說你這幾天跟隊的感受?!?/br> 許天有些不耐煩了,“這是測試還是考核?我可以拒絕嗎?” 高勛突然認真起來:“你就當是心理考核,說實話就好?!?/br> 許天見他不肯說兩人的過往,就想應付過去,“感受就是太忙太累,調休該更人性化,補貼該多一點?!?/br> “我是說你對嫌疑人和受害人,或者說對這些案件的細節都有什么感受?!?/br> 許天呵了一聲,“高教授,你覺得我一個刑警對這些事能有什么感受?” 她見高勛一臉嚴肅地等著答案,嘆口氣:“我對犯罪行為十分痛恨,一定要將嫌疑人繩之以法,還受害者公道,我相信正義必勝,就這樣。高教授,如果你真想做心理輔導,那你找錯人了,我驗尸都能面不改色,從不做噩夢,你覺得我會受這些案子影響嗎?如果你是因為以前的某些事,一直盯著我,那請你直言,不要再繞圈子?!?/br> 高勛苦笑,他用手輕輕敲著桌子,見許天毫不掩飾不耐煩的神色,干脆道:“好,那我直言了,許同學,你真不記得我了嗎?” 許天心中一跳,‘許同學’?看來她還真沒猜錯,原主是在醫學院跟高勛認識的。 “記不記得,又如何?難不成你來豫北是專程來找我的?” “那倒不是,正好有這樣的機會我就來了。許同學,你還記不記得安同學?” 許天只看過原主的畢業照,背面都寫著名字,法醫專業人少,照片上一共就十七個人,還真沒有姓安的,難道說是原主轉專業前的同學? “他怎么了?” “一個月前死了?!?/br> “所以呢?你懷疑跟我有關?我分配工作后,除了出差沒離開過豫北,就是去省城也有人證?!?/br> 高勛輕笑:“小許,我也沒說懷疑你啊。你怎么不問她是怎么死的?” 許天冷笑:“高教授,之前我就發現你一直盯著我,還各種試探,現在又說我同學死了,你是什么意思,我自然清楚?!?/br> “你想多了,安同學當年也是先吃了藥再從樓上摔下來,導致她成了植物人,在省中醫院躺了四年,一個月前去世。今天我聽說康俊mama也這樣做,突然想起安同學,又想到你跟她曾經短暫當過舍友,就想跟你聊聊?!?/br> 許天愣住,這信息量可太大了,安同學是女的?還跟她當過舍友?而且這位安同學又吃藥又跳樓成了植物人?難道原主就是因為她出事才轉的專業? “你說的是摔下來,難道她不是自殺?” “你真不記得當時的事了?” 許天只好道:“追逃犯時摔到了腦子!也不知道是局部失憶還是選擇性失憶,反正很多事都忘了?!?/br> 高勛探究地看著她,“真的?要不要我幫你聯系腦科和神經科的醫生?” 許天知道他不信,但還是坦然道:“用不著,反正對生活和工作都沒什么影響。高教授,你就直說吧,你到底想做什么?是懷疑安同學出事跟我有關嗎?” “之前確實懷疑過,不過你在刑偵隊表現太出色,又嫉惡如仇……” 許天好笑地說:“所以你就不懷疑我了?也許這只是我的偽裝,你還是先說說為什么會懷疑我吧?!?/br> 高勛苦笑:“說來話長,咱們還是先處理手頭的案子,你也趁這個時間好好回憶一下,看能不能找回丟失的記憶。等小東湖案結束后,請你跟我回一趟醫學院,咱們再把以前的疑點好好梳理一遍?!?/br> 許天爽快地點頭,逃避不是辦法,不管原主做過什么,她都得面對。 不過她覺得原主害人的可能性不大,跟醫學的其他學科相比,法醫學科算得上冷門,甚至有些人覺得當法醫不體面,原主能在這樣的環境下選擇當法醫,很可能就是想查清楚舍友死亡的真相,替變成植物人的她發聲。 “我會跟你去,但高教授,我還想問一下,你當時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幫著查案的心理專家?” 高勛笑了笑,“沒錯,我跟你們宿舍的五個女孩都談過話,來到豫北后,你卻像沒見過我一樣,這讓我很好奇。小許,你是在什么時候把腦子摔壞的?” 許天只得含糊道:“記不清了,因為當時摔蒙了,不過也許跟摔跤沒關系,人都會遺忘不喜歡的人和事?!?/br> 高勛哈哈笑起來:“好吧,我當時確實有些咄咄逼人,你討厭我很正常。那就這樣,你先努力找回記憶?!?/br> 許天知道他還是不信,那么大的事,就這么忘了,也確實很可疑,可她實在沒辦法,那段記憶是真想不起來。 晚上臨睡前,她還想著小東湖案忙完了,得回去再翻一下原主的書和雜物,看看有沒有線索。 第二天一大早,許天到辦公室時,小廖已經打好了飯,“小許,昨天高教授跟你聊什么了?之前他就找我們聊過,還讓我們做題,煩都煩死了,這事不會隔兩周就來一次吧?!?/br> 許天拿了個包子在一邊吃著,敷衍道:“那你得問他了,我也不是很清楚?!?/br> 小廖還想問什么,寧越進來了,“都到會議室吧,飯一會兒再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