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那不該去外邊找嗎?他又沒躲在家里?!?/br> 胡東正色道:“成大姐,你丈夫的失蹤可能跟我們正在處理的一件案子有關,我們可以進去看看嗎?” “什么案子?”成水英更加緊張,看起來對康東偉應該很有感情。 “兇殺案!” 胡東說完,只得哐當一聲,成水英手里的臉盆掉在地上,豆角都滾了出來。許天嘆口氣,蹲下身幫她收拾好放在旁邊桌上。 成水英這才反應過來:“不可能的,我家老康是個老實人,他怎么可能殺人呢?他……” 許天打斷她的話:“成大姐,我們只說跟兇殺案有關,而且是可能有關,并沒說他殺人了?!?/br> 小廖道:“沒錯,這不是正在查嗎?” 許天問:“成大姐,我們可以看看他的房間嗎?他寫過什么詩,有沒有跟別人書信聯系過,這些天都有什么異常行為,也請你告知我們?!?/br> “沒有啊,他平時就跟正?!透筒惶粯印?/br> 成水英磕巴著說了兩句,突然又哭訴起來,她指指隔壁,“那家男人經常在外邊亂搞,但人家也分得清家里跟外頭,我家老康跟傻子一樣,最愛發揚精神,什么好處也撈不到。弄了個詩社還得自己出錢買茶買點心,你們說這叫什么事??!” 許天安慰她兩句,再次提出進去看看,成水英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是不讓你們進,是實在怕丟臉,家里太亂了,可他房間什么時候都得收拾得干干凈凈?!?/br> 胡東看了眼各家門之間的距離,“你是說康東偉有自己的房間,你家這才幾間房???” “兩間,最里邊給他隔了個書房?!?/br> 成水英終于讓開了,許天卻驚訝地發現客廳里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已經休克了,她忙過去檢查瞳孔,“二次中風,得趕緊送醫院!” “???”成水英傻了。 胡東反應最快,“我去打電話!” 他小跑著下樓,許天讓小廖幫著把老人的衣服解開,給他調整到舒服的位置,又檢查了口腔和呼吸道有沒有異物。 成水英在一邊呆呆看著,眼淚就沒停過,“這怎么回事啊,雪上加霜!老康還沒找到呢,他爸又出了事?!?/br> 小廖覺得老人家可能是聽到他們說兇殺案了,有些歉意地說:“沒想到老人家這么容易中風,早知道該先把他送去醫院?!?/br> 成水英倒沒有怪他們的意思,只是哀嘆自己命不好。 許天幫著做了緊急處理,安慰道:“放心吧,只要盡快送醫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他以前應該中風過,早就有后遺癥吧?!?/br> 成水英點點頭又想哭,許天拍拍她的手,剛想安慰,轉頭看見旁邊隔間里干干凈凈,窗戶旁邊還掛著卷軸,桌上放著茶壺和成套的茶杯,就連茶葉罐看著也很高級。 反觀外間,亂得都沒有下腳的地方,老人跟孩子的衣服鞋子毯子,還有各種雜物都隨便扔在桌上桌下,窗臺上還放著一盤剩菜,地上有些水漬。一只蒼蠅在水漬上點了點,飛到了剩菜盤子上。 許天嘆口氣,再轉頭看了眼那間狹小,還算有品的書房,好像明白了什么,怪不得成水英說康東偉不像正常人。 “成大姐,我能進他的書房看看嗎?” 成水英尷尬極了,“家里拮據,我也不想給他弄書房,可他說他總有一天會成為著名詩人,能出詩集賣錢,還能讓文聯的人把他當神,捧著他!雖然我不信,可他太固執了,我管不了啊?!?/br> 第188章 黑眼睛5 許天聽著成水英的話,看著精致的書房和旁邊狹小的臥室,對康東偉更沒好感,生病的父親不管,上學的孩子不管,里里外外都靠妻子cao持,分到手的房子都能讓出去。 家里人吃老豆角,他還有錢去詩社裝闊,四十多了還做著當詩人的夢。 她忍不住吐槽:“真正的詩人在街頭巷尾、田間地頭,都能寫出來,康老師這要求還挺高?!?/br> 成水英就跟找到知音一樣,她一拍大腿,“我就這么跟他說的,可他不聽啊,我們家就他一個人有穩定收入,我偶爾打打零工,你說不聽他的,還能怎么辦?其實他同事朋友也都特別瞧不上他,可他就是不改,我整天氣個半死也沒用?!?/br> 許天指指書桌:“我能翻翻他這些書和文稿嗎?” “請便吧!”成水英還是苦著臉,“那什么,我公公沒事吧?我雖然覺得他是個累贅,可也沒想過讓他出事啊。怎么說也是一家人,是孩子爺爺?!?/br> “放心吧,已經救過來了,但要去醫院做詳細檢查,肯定不會有性命之憂。你們這是二樓,等聽見救護車響再往下抬也來得及,免得見風?!?/br> 許天這么一說,成水英對她再沒懷疑,她點頭道:“對,我公公頭次中風的時候,醫生也說不能見風,不能睡在窗口,不能開風扇?!?/br> 小廖此時已經把住人的小小的隔間檢查一遍,沒發現可疑之處。 許天翻看了書架上的書,大部分都是詩集,還有四大名著的精裝本,不過這些書都沒有看過的痕跡,倒是書桌上那本像是經常翻閱的。 這本書白皮黑邊,封面上畫著一雙眼睛,跟書名《黑眼睛》很配,書里還夾著片黃色的楓葉做書簽。 許天戴上手套,翻開書簽那一頁,正是這本詩集最核心的一首詩,“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br> 小廖在一邊看見,激動道:“這首詩太有指向性了,黑色的眼睛?難道康東偉是讀書讀到走火入魔了嗎?” 許天道:“他們成立詩社就是因為這本詩集,如果一直只研究這幾首詩的話,確實容易走火入魔?!?/br> 成水英在一邊疑惑地看著他們,“這詩有什么問題嗎?” “他自己寫的詩呢?你見過嗎?” 成水英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她指指桌子底下,“可能在垃圾筐里吧,你們自己找找看,我得看著我公公?!?/br> 正說著,胡東回來了,“救護車馬上到?!?/br> 他見許天戴著手套,就讓她先忙,他叫上小廖把老人先抬到樓下,許天還是摘了手套過去幫忙,“平著抬,頭側著?!?/br> 成水英跟著下去了,放心地把許天一個人留在她家。 許天轉身回去接著查,一進房門差點踩到扔在地上的螺絲刀,她看了眼,應該是門壞了,有人重新用螺絲固定過,工具沒有收好,滾了出來。 她先對著地上拍了張照片,才把東西放到不礙事的地方,進那間小小的書房時,割裂的感覺再次襲來,她突然覺得康東偉應該是活在幻想里,在一個家里想營造兩種世界?還是說他根本看不見臟亂的地方,看不見流著哈喇子的父親? 許天開始研究那本書,并沒有什么發現,康東偉不喜歡記筆記寫感想,書上很干凈,但很明顯經常翻閱。 垃圾桶里扔著幾團稿紙,她全拿出來一一展開,還以為上邊都是康東偉寫的詩句,哪想到居然獲獎感言,她直接看呆了。 ‘今天能拿到豐收杯桂冠,倍感榮幸,感謝支持我的詩友,我深知自己還有不足之處……’ 這些獲獎感言懇切又俗套,有豐收杯的,還有和平杯的。 許天都沒聽過這些詩歌比賽,是地方上搞的詩賽,還是康東偉自己臆想出來的?她突然想找高勛咨詢一下,看看這種情況算不算重度幻想癥。 康東偉肯定有問題,但她不覺得他這種狀態能殺人不留痕,再說不是幻想著拿獎成名嗎?怎么又跑去殺人了?難道是想殺掉最有競爭力的對手? 許天一邊拍照一邊琢磨,她本想把這些紙整理一下,眼角余光突然瞥見其中一張好像背面有字,她忙把紙翻過來,就見上邊用鉛筆歪歪扭扭地寫著一二三四五幾個大字。四字沒合上嘴,五也歪歪扭扭,只有前三個字每一筆都直直的,十分標準。 這時胡東他們已經把人送上了救護車,回來正看到許天對著字研究,他探頭看了眼,馬上道:“這幾個字很像孩子寫的?!?/br> “沒錯!”許天見成水英沒進來,皺眉問:“她跟去醫院了?” 胡東搖頭:“小廖跟著去了,成水英去接孩子,讓咱們在這兒等她?!?/br> “接孩子?她孩子多大?幼兒園嗎?還用接?” “大的高中住校,小的剛上一年級?!?/br> 許天看著那五個字,皺眉道:“這像是剛學字的孩子寫的?!?/br> “孩子們天賦不同,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可能就是字跡丑吧?!焙鷸|有些不解。 許天也說不上來,她總覺得這幾個字有問題,等把紙放好,她才想到哪里有問題,“這幾個字跟書房太違和了,我覺得這么干凈的書房,康東偉應該不會讓小孩子進來,還往他本子上亂寫亂畫?!?/br> 胡東倒覺得沒什么好奇怪的,“我小侄子也這樣,在家里到處亂畫,墻上桌子上都被畫得亂七八糟?!?/br> 許天沒再說什么,拉開抽屜檢查起來,里邊有很多退稿,“這才是他寫的詩嗎?” 她拿出來一看,還真有豐收杯、和平杯,都是省級報刊辦的詩歌比賽,康東偉應該每期都會參加,才會有這么多退稿。這樣看來也不算重度幻想,畢竟他寄詩參賽了,確實有獲獎的可能。 康東偉的詩更直白些,讀起來有種只會大白話,卻想強說愁的感覺。 胡東看了兩封退稿就撇嘴,“就這?我也能當詩人了,他做什么美夢呢,真以為隨便寫兩句話,分分段就成詩人了?” 許天也看不下去了,但還是一句句讀著,想從里邊揣摩康東偉的心思,不過最后她也放棄了,“他太執拗,屬于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的那種人?!?/br> “干嗎說這么好聽,就是個不負責的死心眼,你看看他家都成什么樣兒了,他還能坐在這里寫詩!” 許天嘆口氣,也十分不解,“我覺得他肯定是心理出問題了,這是高勛的強項,得他來分析?!?/br> 胡東沒閑著,邊說話邊檢查著各處地方,“他家小女兒跟mama住,大兒子回來住呢?跟爺爺擠在一起?這人太自私了!” 許天也放下信件,站遠點重新審視著書桌跟書柜,可能都是最便宜的款式,漆上得不太好,整體看著很雅致,但顏色沒那么勻稱。 外間,胡東說:“這東西也太亂了,倒像是柜子突然倒了,沒來得及收拾?!?/br> 許天道:“是啊,雖然地上又是水又是剩菜跟蒼蠅,但基本沒什么灰塵,只是雜物跟衣服,說明經常打掃??磥矸蚱迋z可能不止爭吵,還動手了,才搞得這么亂?!?/br> 她已經把書房角角落落都查過,正要出去時,突然發現緊挨著桌子的地上有一條狹長的痕跡,不是很明顯,像是桌子被人挪動過。 許天想到修補過的門,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胡隊,我去車上拿勘察箱,咱們先入為主了,也許康東偉的失蹤跟汪錦的死并沒有關系,我想先確認一下這里不是案發現場?!?/br> 胡東一愣,過來看了下那條痕跡,“好,你去吧?!?/br> 這時成水英領著女兒上樓,小姑娘七八歲年紀,長得十分可愛,她穿得簡單但干凈,跟亂糟糟的家里很不搭。 她手里拿著一根吃了一半的火腿腸,另一只手還不時興奮地去摸自己的口袋,許天想到剛才成水英的訴苦,更覺得奇怪。 家里窮,只有一個人有工資,這人還失蹤了,有可能涉案,老人還中風送醫院了。這種情況下,她還有心思給孩子買零食,太心大了吧。 許天彎腰問小女孩,“mama給你買了多少好吃的,經常給你買嗎?” 小姑娘應該到了換牙期,她咧嘴一笑,露出門牙處的大豁口:“不常買,但今天買了火腿腸和棒棒糖,超大的那種?!?/br> 她說著從兜里掏出有半個巴掌大的棒棒糖,朝許天炫耀著。 胡東這時也發覺不對勁了,他直接問:“小朋友,你媽給你買這么大的糖,是不是對你有什么要求???她路上都跟你說什么了?” 成水英嚇了一跳,剛要張嘴解釋,許天按住她胳膊,“成大姐,先聽孩子說?!?/br> 可那孩子看著嚴肅的胡東,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我不要學習,我媽讓我寫作業,還逼我練字,我想在外邊多玩一會兒都不行。我媽跟我說家里有警察叔叔和警察阿姨在等我,我要是不寫作業,你們就會把我抓去坐牢?!?/br> 胡東尷尬極了,“成大姐,你怎么能用我們來嚇唬孩子?” 成水英憨憨地笑著:“這孩子太調皮了,我這不是怕她給你們搗亂嗎?” 她看著很誠懇,可許天更覺得有問題,他們來時成水英罵罵咧咧的,看起來脾氣很不好,怎么對孩子這么溫柔還給買零食?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康瑞,你可以叫我瑞瑞?!?/br> 許天伸手拉康瑞:“我要去警車上拿點東西,你陪我一起去好嗎?我怕一會兒回來的時候認錯門?!?/br> 康瑞轉頭看成水英,“媽,我能去嗎?” 成水英還沒說話,胡東就道:“我們都是警察,還能拐了你家孩子???再說車就在樓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