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瓜棚接貨?”許天皺眉:“那每次送貨接貨的人數,性別,年齡都記得吧,先從最近的一次說起?!?/br> 田壯努力回想著,“最近的一次是兩周前,有七個人,之后他沒找過我,不過要是有一個半個的,李輝一般是找劉榮他們?!?/br> 胡東一拍桌,“什么叫一個半個的?那半個是孩子嗎?” “沒孩子,都是大人,有男的有女的,從車上弄下來的都是女的,反正他們都說是找工作,我看著也不像是被拐來的,才幫著干了這事。警察同志,你們可得信我,我真以為就是用用公家的車幫李輝個忙,我可沒想當人販子?!?/br> 許天道:“我提到人販子時,你很緊張,但并不驚訝,顯然你知道李輝干的是什么勾當。但之前審你,你一直裝傻,見我們查出來了,趕緊撇清關系,還真夠聰明的?!?/br> 田壯曾經被她一腳踹到地上,好像有點怕她,他尷尬地解釋:“我這不是太害怕了嗎?李輝說他公安上有人,還有親戚在市里當領導,我想就算犯了事,他肯定也有人保啊,我要是把他招出來了,不就得罪人了嗎?” “市里還是縣里?領導姓什么?” “我不清楚,好像他市里也有縣里也有,門路特別廣,要不他膽子能這么大嗎?” 許天意識到李輝可能在狐假虎威,又問田壯,“那些被你運送的人里有沒有特別的?有記憶點?或者有地域特征的?” “什么叫記憶點?” 胡東解釋道:“就是容易讓你記住的點,長得有特點,臉上痦子很醒目,或者個子特別矮,說話口音很重的,都是記憶點?!?/br> 田壯表示明白,許天就說:“先說你最后運的那七個,你沒跟他們聊過嗎?他們從哪兒來的?要去哪兒打工,李輝怎么把他們騙來的,他們有沒有試圖逃跑?” “沒有跑的,李輝說找好了地方送他們去打工,還說賺的錢不少,還不用辦各種證。這七個里有一個長得特別漂亮,跟電影明星一樣,下車的時候,我還想追她,可人家看不上我,說要賺一筆錢回老家開個小買賣。至于老家是哪兒,她也不肯說?!?/br> 田壯說著說著又唉聲嘆氣起來,“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最終會被送去哪兒,但我覺得這么漂亮的姑娘肯定不會有好事。我其實挺想跟她說明白的,可她瞧不上我,再說我也確實不知道她是被拐的,人家高高興興地要去上工,我這又胖又丑的癩蛤蟆還想追人家,那不是搞笑嗎?” 許天從兜里掏出記錄本,讓他把女孩樣子描述出來,田壯大概對那女孩印象深刻,描述得十分詳細。 等許天畫完,調整好細節,胡東驚嘆道:“你這毛藝不錯啊,惟妙惟肖?!?/br> 田壯也十分驚訝,對審訊他的這些警察也更是敬畏,“其實這事我們村的人多少都知道點,可他們都以為李輝城里有人,能幫著介紹工作。不過要是我們村的人讓他找工作,他就說那些人都是去干臟活累活了,他們干不了。有兩個非要去,就被送去黑磚窯了,差點沒累死,自己跑回來說還不如在村里種地,從那以后我們村的人再沒求他找過工作,還總背后說他坑人?!?/br> 許天愣住,看來是她疏忽了,當時在南各莊就該問問村民,李輝家的經濟來源。他家經常接人送人,村里人肯定知道有問題。 胡東勸她,“當時屬于緊急情況,你不知道他還有多少同伙,肯定不能在那里逗留?!?/br> 他們審訊的時候,寧越已經讓人把田主任從招待所接到局里。 田主任本打算回去了,聽見寧越問人販子的事,他嚇了一跳,“警察同志,我們村可沒人販子,李輝是干中人的,就是幫著人家介紹工作,這跟你們調查的事也沒關系啊,所以我就沒說?!?/br> 許天把那張畫像遞過去,“這女孩你見過嗎?” 田主任接到手里,仔細端詳著,最后搖搖頭:“沒見過,挺俊的姑娘,應該不用讓李輝幫著找工作吧,我聽說李輝給找的工作又苦又累,就是坑人的?!?/br> 寧越問他,“李輝往家里領過人嗎?” “沒有,小靜不讓那些人進家,我見過他們在瓜棚那邊待著?!?/br> 胡東問:“那些人都從火車上跳下來,送到瓜棚?” “也不是,跳車這事吧,怎么說呢,火車剛通的時候特別慢,我們村有那機靈的,就買個站臺票,躲著點檢票的,快到地方的時候跳下來,要不然到了車站,回村里也沒車,還得靠兩條腿走?!?/br> 胡東說:“你的意思是說你們村的人已經習慣了跳車?!?/br> 田主任尷尬地點頭。許天問:“田主任,郝文靜也是中人嗎?” “應該是吧,倆人都挺懶的,有的時候干點小買賣,地是種不了的,都靠著李輝爸媽種地,他們倆經常把孩子扔下去外邊找買賣?!?/br> 田主任知道的并不多,就是石局把村里李輝的鄰居跟親戚找來,也是這個說辭。 小強也一樣,他只說自己經常帶著meimei去瓜棚找爸媽,爸媽有時候會領著陌生人來,其他事他就不知道了。 劉榮跟劉鋒見田壯招了,他倆也扛不住招了,兩人也跟田壯一樣,就是幫著運送,有時候當當打手。 劉鋒說:“有好幾個女的好像是被逼的,我也不敢問?!?/br> 許天冷笑:“別裝的這么無辜,李輝要只是讓你幫著送送人,怎么可能給你那么多錢?沒兩年就買得起摩托了,這是什么生意,你心里清楚得很?!?/br> 劉鋒哭喪著臉:“我有什么辦法?輝哥上邊有人,還認識公安,我跟劉榮雖然知道不對勁,可也不敢說啊?!?/br> 許天皺眉,出了審訊室就跟寧越說:“看來還是得撬開李輝跟郝文靜的嘴?!?/br> 兩人正打算分頭行動,石局匆匆過來,“小寧小許,那架瓜棚下居然有東西,我懷疑曹永不是去偷東西的,是去埋東西了?!?/br> 許天愣住,“我還以為曹永取走了贓款,居然是去埋東西的?” 寧越忙問:“他埋了什么?” 石局把一個鋁飯盒放到桌上,“兩個不一樣的扣子和兩束頭發?!?/br> “扣子?”許天驚訝地打開飯盒,里邊還真是衣服上的扣子,一個黑色,一個黃色,顯然不是一件衣服上的,那兩束頭發也就七八厘米長,都是小小的一束,看發質也不是一個人的。 寧越道:“難不成曹永留下了被拐賣女性的證據?可這才兩個。李輝拐賣的可不止這個數啊?!?/br> 許天說:“去問問李輝不就知道了?看來他確實在撒謊,曹永和呂明不一定是主謀?!?/br> 李輝看到飯盒里的東西嚇了一跳,猛地把東西推開,許天敏銳地覺察到他的膽戰心驚,可他這反應有點過了啊,他剛才說一半遮一半時就應該知道藏不住了。 許天看著那兩個扣子,試探道:“李輝,扣子的主人被你埋到哪兒了?” 李輝一聽這話更是不敢抬頭,他結巴起來,“我……我沒有……我沒殺人!” 寧越也看出李輝不對勁,他本想問這兩個人是不是李輝殺的,結果許天更直接,看李輝這反應,大家都知道許天詐出了真相,李輝殺了人,還是兩個。 寧越把飯盒推到他面前,“知道這東西是怎么到我們手里的嗎?” 李輝臉色蒼白,“你們抓到曹隊長了?他都說了什么?” 許天敲敲飯盒蓋,剛要說話,李輝瘋了一樣喊起來,“我沒殺人,是那倆女的自己太弱了,人也不是我埋的,是曹隊長埋的,所有這一切都是他干的!” 第175章 女逃犯16 許天聽到李輝的話,氣得拍桌:“殺了人,還說人家太弱了,李輝,你還有沒有人性?” 李輝卻怒吼著:“真不是我殺的,我沒殺過人,我就是給他們幫忙聯系車輛,有時候幫著他們把人藏兩天,真沒干過別的?!?/br> 寧越道:“你一開始跟我們說你幫著運貨,現在又成了幫著藏人,李輝,你真以為吞吞吐吐不說實話,我們就查不出來嗎?” 許天再次詐他,“曹隊長跟你說得可不一樣?!?/br> “他到底跟你們說什么了?”李輝更加緊張,他眼睛一直盯著飯盒,顯然心理壓力很大,沒一會兒,就扛不住了。 “這生意真不是我想出來的,我也是被他們給害了!但我真沒想過殺人,我就是把倆人堵上嘴扔到地窖里,沒想到給悶死了,我當時嚇壞了,就給曹隊長打電話,想讓他給我打個條子,把人直接送殯儀館燒了??伤f這么做風險太大,讓我直接把人埋到地里當肥料,我氣壞了,可又沒辦法。就把人埋到鐵路邊上那個小溝里了,我當時就想不干了,現在干點什么買賣不賺錢啊,干嗎非得干這缺德事,可曹隊長說我殺了人,我要不干的話,他保不了我?!?/br> 李輝越說越氣,“我幫他干了那么多事,他居然威脅我!他當時就給我看了這飯盒,說這些東西都是我的罪證,我就嚇壞了,只能接著幫他們干?!?/br> 寧越道:“從頭說,你們是怎么湊到一起的?” 李輝長嘆一聲,“有次我帶著小靜去趕集,結果被曹隊長發現了,他認出小靜是殺人犯,想抓她。我求他放我們一馬,他看我們也挺可憐的,還帶著孩子就心軟了。我們兩口子當時把他當祖宗,恨不得給他燒香磕頭,哪想到后來他找到我,讓我幫他辦事,我沒辦法,為了小靜,也只能昧著良心干?!?/br> 許天皺眉,怪不得郝文靜在南各莊生活五年,連名字都不用改,也沒被發現,原來曹隊長早就知道了,還差點抓了她。 “你們都從哪兒拐人?要是騙人去黑磚窯打工,那也用不著從車上往下扔啊?!?/br> 李輝裝出一副痛苦悔過的表情,“他們一開始是從收容所里往外拐人,說是送回家,其實半路上就給賣了,但有的人想要年輕女孩,尤其是漂亮女孩,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就從火車上拐?!?/br> 許天皺眉,漂亮女孩?一般娶不上媳婦的貧困山區會買媳婦,這樣的人對媳婦的要求是好生養,肯定不會把漂亮放在第一位,難不成還有暗娼? 李輝這次詳詳細細地把這伙人的生意說了一遍,有些是從收容所出來的,有些是從車站騙來的。 他說得信誓旦旦,可許天還是覺得從火車上拐人,直接跳車有些不合理。 李輝只說是曹隊長的要求,曹隊長怕暴露,不想太過顯眼,而他熟悉從南各莊過的幾趟車,知道什么時候減速,什么時候過隧道。 “其實大部分是正經生意,我就是做個中人,幫著他們介紹工作,有些地方可能進去了一年才讓出來,給的錢也不多,可對泥腿子來說也不少了,其實我也是做好事,被賣到山溝的真不多,要不我們也不敢這么明目張膽的干啊。警察同志,你們想想要是真有那么多人被我們賣掉,肯定很多人報警找家人,早鬧出來了。其實村里,那出去打工一年半載不回來的多的是,你們說是吧?!?/br> 許天道:“李輝,你怎么還好意思狡辯?就算你只賣了一個人,那也是違法的,更何況還被你們害死兩個!” 寧越讓李輝描述兩個女孩的樣子,他只說長得很漂亮,“一個二十一一個十六,眼睛大大的,身材都不錯,確實可惜了,唉,可我也沒想到這么容易死啊?!?/br> “十六歲?”許天聽他描述人家身材,還說可惜了,容易死,恨不得一巴掌甩他臉上,但他還是忍著氣問:“哪兒的人?叫什么名字?” “就是窮山溝里的,兩姑娘頭回坐火車進城,名字我當時問過,不過早就記不太清了?!?/br> 許天一看就知道他在撒謊,“記不太清?看你剛才的反應,這兩個姑娘的死,你印象應該很深刻才對,怎么會記不清?” “我真記不清了!”李輝苦著臉,“你說我都已經招了,怎么可能在名字上撒謊?大概就是小花小麗這種名字吧?!?/br> 寧越冷笑:“李輝,是誰給你的信心,讓你覺得自己能瞞天過海?” “我真沒撒謊!” 李輝被兩人逼問了幾輪,都快哭了,“好吧,小靜的事我確實沒說實話。五年前,小靜殺人的時候,我確實在場,但當時她跟瘋了一樣,我根本攔不住啊。她也是被逼急了,我當時看傻了,又知道她不動手也是死路一條,就覺得她挺可憐的,趕緊帶著她跑了。我們一開始跑到湖南去了,怕被查一直往山里鉆,后來受不了了,要飯回來的。當時真跟乞丐一樣,不過好在路上沒人查我們,我們就跑回了家?!?/br> 胡東皺眉:“郝文靜剛殺過人,應該對任何人都是戒備狀態,她為什么要跟你跑?你又是怎么出現在那里的?!?/br> “我就是去豫北玩,在車站附近瞎逛游,結果碰見她了,后來跟著她去了賓館,我當時也沒想到她有男朋友,更沒想到她叔叔跟堂哥會追過來。反正陰差陽錯的,我倆又看對眼了……” 許天無奈道:“你是說你看到郝文靜瘋狂殺死兩個人,反而愛上了她?” “小靜也只是個可憐人,她男朋友還被人害死了,她能不發瘋嗎?” 寧越倒覺得犯罪分子互相看對眼很正常,只是覺得李輝去豫北的理由太草率,“你去豫北到底干什么?一個人去的嗎?” “對啊,就我一個,當時我媳婦沒了,我心里煩悶就到處走走?!?/br> 李輝表情誠懇,“我一開始確實撒謊了,這不是心里還存著僥幸嗎?現在曹隊長都被抓了,我哪兒敢再騙你們,我就怕他把所有事都推到我一個人身上?!?/br> “那天跟你在火車上的人是誰?”寧越又問。 李輝苦笑:“哪兒有別人啊,就我自己,我不是早說了嗎?我這人自來熟,跟坐我旁邊的人聊得都挺熱鬧,可能別人就以為我們是一起的,真不是。你們想想就知道了,誰敢跟我從警察手底下救人?我當時也是暈了頭,才跑去找死?!?/br> 雖然許天跟寧越都不信,可李輝堅持說沒有其他幫手,蛇是他自己放進書包里帶上去的,“我當時只拿了那把假槍壯壯膽,可看到你們人不多,小靜又挺可憐,我就沒忍住動了手,我認罪伏法,請警察同志一定要相信我?!?/br> 他開始說廢話,沒法再問了,只能先告一段落。 曹隊長還是沒有任何消息,他沒回過家,也沒跟親朋好友聯系過,他家確實有不正當財產,還不少,他妻子是林業局的科員,很快招了。 曹隊長騙她那些錢是別人托他辦事給的,她當時還叮囑過他,以后別再干了。 石局說:“更氣人的是,還查出他有個情婦,這女的小學都沒上完,居然被他安排在重點小學當代課老師,那學校領導也是有病,不幫他安排,他能把學校怎么樣?” 寧越說:“怎么說也是治安大隊長,在外邊肯定不少人給他面子。他也沒去見情婦嗎?就這么跑了?” 許天擔心曹隊長早坐火車跑了,“現在買票不需要實名,他作為治安大隊長,反偵查能力很強,在逃跑前還跑去把這個飯盒放到瓜棚下邊,應該就是想拖住咱們的調查進度,確實不好找啊?!?/br> 石局眼睛一亮:“實名買票這主意不錯,就是難度太大了。光把照片發下去,沒什么用,火車站汽車站甚至國道上的大車,都在查,一點消息都沒有。寧隊,我看把大家叫齊了,開個會分析一下他的逃跑路線吧,得往外邊撒網了?!?/br> 寧越點頭答應。許天對李輝的口供有多處存疑,她想了想,干脆道:“石局,寧隊,我想去醫院再審審郝文靜,總覺得李輝還沒說實話,五年前的事,包括他們在火車上的勾當,應該都沒交代清楚?!?/br> 石局覺得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曹隊長,等把人抓齊了,再慢慢審,見許天主動要求去醫院,他也沒攔著,“也好,有什么消息電話聯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