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他手按在地圖上尋找省城到豫北的鐵路線,嘴里焦急地問著:“怎么劫持的?對方有槍嗎?你們三個人都看不???車上的乘警呢?車上有押送人員,他們應該會在你們那節車廂才對?!?/br> 汪隊正坐在乘務員室里打電話,乘警就坐在他對面,他把事情經過簡單說了,又道:“目前乘客的錢包還沒找到,很大可能是被劫囚的人偷了,失竊的三車廂離我們所在的車廂很遠,離廁所更遠,我懷疑他是想借此引開乘警。也可能車上有他的同伙,我還擔心他們選擇在這里動手,車下可能有同伙等著?!?/br> 汪隊越說越氣餒,“雖然那把槍在小許手里,可不確定他們還有沒其他槍支,小許就這么跟著跳下去,實在太危險了。寧隊,這事都怪我,我知道這趟車會過隧道,但沒記準時間,還以為能把兩個人都拉上來,當時我該一槍把劫匪斃了,從車上踹下去,只把郝文靜拉上來,這樣就容易多了。而且小許跳車時,我該把手銬鑰匙塞給她的,都是我的疏忽,押送途中,本該做好各種意外防范?!?/br> 寧越已經在地圖上找到了南各莊的位置,他一邊估算著開車距離,一邊安慰道:“汪隊,我相信你已經盡力了,銬在一起本就是防止郝文靜逃跑,這種情況誰也料不到。要說負責,我的責任最大,就不該派小許去,她連持槍證都沒考呢!可現在不是追責的時候,我會聯系附近警力幫忙……” 汪隊忙說:“我已經聯系過了,南平鎮派出所離南各莊最近,但他們一共就五個人,南游縣公安局也出動了,再把附近的民兵調動起來,應該跑不了,再說小許手上有槍,她很機靈,身上有股子勁兒,郝文靜他們墜車前已經撞在火車上好幾次,肯定受了傷,也許小許能掌控住局面,帶他們去附近的村委打電話?!?/br> 寧越道:“最好是這樣,但也得做好車下有同伙,小許被劫持甚至殺……” 他像是突然咬住了舌頭,把后面的話吞了回去。 想到送許天去車站時她拎著箱子揮手告別的笑臉,寧越不想也不敢說出那兩個字。 汪隊卻已經聽懂了,他嘆口氣:“她會沒事的,我下車后會馬上趕回去。寧隊,拜托你去跟賀局說一聲,我雖然給南游縣公安局打了電話,那邊也答應幫著找,但接電話的是值班室的人。我覺得還是請賀局跟他們領導說一聲,確保所有可用警力幫忙尋找,再把路口都封了?!?/br> “好,我知道了,放心吧?!?/br> 等掛了電話,寧越剛要出門,賀局就急匆匆地走進來,“寧越,怎么回事?南游縣公安局說小汪給他們打電話求助,說咱們一位姓許的女同志跟著兩個劫匪跳下了火車!我一琢磨姓許的只有你們隊的許天,她不是法醫嗎?怎么又是劫匪又是跳車的?一個法醫你讓她單獨出警?還跑那么遠?那也不是咱們管轄范圍??!” 寧越心里急得不行,但也得把事情說清楚,他干脆先質問起來:“賀局,郝文靜的案子可是我們刑偵隊的,押解她回來也得派我們的人去,就算當時我們都忙著,也可以拖幾天再去,別管暫時關在哪個兄弟單位,總不會缺她幾頓飯吧。是誰派汪隊跟小陳去的?” 賀局愣住,“原來是押解犯人的事?郝文靜?這名字我倒是有印象,一向是指揮部那邊安排人押送,小汪也是老人了,怎么會出問題?” 寧越這才快速又簡略地把事情說了,“押解到省城就差點出事,省廳讓咱們再派位女同志,小許又正好在省城出差,我就讓她過去幫忙,誰能想到居然有人敢在火車上劫犯人。當時列車要過隧道,汪隊肯定是沒辦法了才眼看著小許跳了車,他怕您發火,到時候更說不清楚,就先打給了我?!?/br> 賀局眉頭緊皺,雖然生氣,但也知道不是追責的時候,他嘆口氣:“南游那邊說話不清不楚,給我急的,郝文靜居然有同伙?” “應該是潛逃的這幾年發展的同伙,能舍命救人,關系肯定緊密,賀局,我怕的是車下也有同伙。小許雖然拿了對方的槍,但從車上摔下去,槍會不會走火,會不會摔壞,都是問題。汪隊現在先跟著車到南游縣,再回南各莊,他判斷劫匪當時就在他們車廂里,用眼神和手勢跟郝文靜交流過,所以他會趁這段時間在車上找一下目擊者,最好能有個畫像。我馬上帶著胡東他們趕過去,至于跟南游縣公安局聯絡的事得恐怕得麻煩您了,您打電話,那邊才會重視。對了,還得把小許跟郝文靜的照片復印了發下去?!?/br> “好,你快去吧,都交給我,務必把人安全帶回來?!?/br> 賀局匆匆而來,又腳步飛快地離開。 寧越來不及收拾其他東西,檢查了手槍裝好彈夾,叫了胡東幾人,上車直奔南各莊。 胡東說:“開車去太慢了吧?坐火車到南游鎮再借車不行嗎?” 寧越道:“我看了列車時間表,下一班車太晚了。地圖上有條最短的路,不過應該有一大段還沒修好,干脆把這破車豁出去吧?!?/br> 小廖嚇得不輕,“怎么會跳車?小許還在南各莊嗎?” 寧越無法想象當時的情景,更無法預判許天三人的動向,他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緒,無奈道:“誰知道呢?” 許天摔下去的時候做了保護措施,然而并沒起到多大作用,郝文靜跟她銬在一起,蒙面男又跟郝文靜緊緊抱在一起。 她無法前滾翻護頭護腿,干脆重重摔在兩人身上,免得他倆再聯合起來對付自己。 火車軌道旁是鋪著石子的斜坡,三人一起翻滾下去,她就算有防備,臉和手也不免和石子摩擦,還有火車駛過濺起的石子砸到身上,疼得她悶哼幾聲。 雖然臉上身上好幾處疼痛的地方,左上臂拉傷嚴重,可等落地后,許天馬上踹開郝文靜壓在自己身上的大腿,右手持槍站起身。 郝文靜似乎暈了,大腿和脖子上都是血,她忙俯身查看。 蒙面男臉上的灰巾不知何時蹭掉了,他也跟許天一樣,擦著臉上的血,很利索地爬起來撲到郝文靜身邊,“小靜,你沒事吧,小靜!你快醒醒!” 他額頭有擦傷,好像還傷到了腿,撲過去時一個趔趄摔在地上。 許天見他撲過來,就站直了身子,左手輕輕拉扯,郝文靜的右胳膊就像提線木偶一樣跟著晃動,可她的胳膊也隱隱作痛。 蒙面男抬頭怒瞪著她:“你別動她!” 許天打量著他眉眼,還以為是蒙北人,但看著不太像,她拿槍指著他,“我在幫你喚醒她,目測右大腿劃傷,左臉撞傷,下巴磕傷出血,都不致命,你先檢查一下她的后腦有沒有傷?!?/br> 大概她的話聽起來很專業,蒙面男雖然憤怒,但還是聽話地扶著郝文靜檢查她后腦,然后欣喜道:“沒傷,沒磕倒,也沒流血,小靜,你快醒醒??!可別嚇我?!?/br> 他把人抱在懷里晃著,許天剛要制止,郝文靜呻|吟一聲,醒了過來,“輝哥,咱們這是下地獄了嗎?” “沒有,沒有!你好好的,我也好好地!小靜,咱們都沒事!”叫輝哥的男人十分激動,抱著郝文靜眼淚鼻涕橫流。 許天冷哼一聲:“沒事就好,都起來吧,跟我走?!?/br> 輝哥正要檢查郝文靜下巴上的傷,聽見這話,他抬頭看著許天,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這是我那把槍嗎?你們這些警察可真蠢,我用一把假槍就能嚇住你們,你搶了去又有什么用?開槍??!” 許天嚇了一跳,早知道拿汪隊的槍就好了,她當時怕拿人家的槍再出了事,汪隊說不清楚,他的責任就更大了。 她臉上不動聲色,小幅度顛了顛槍,她沒用過這種老式駁殼槍,可這樣式和拿在手里的觸感,明明是真槍。 許天見輝哥得意忘形,不由嘲諷道:“我蠢還是你蠢?這明明是真槍,掉進車里后,我同事幫著上了彈夾,不然我敢拿這把槍跟你們跳下來嗎?” 她篤定的語氣和沉穩的表情哄住了輝哥,他皺眉看著那把槍,“不可能,這種老舊的槍,你們怎么會有合適的彈夾?!?/br> 許天一副你沒見識的樣子,“沒玩過槍吧,尺寸一樣的槍,樣式區別再大,彈夾都能通用!我們只有領導能帶槍,彈夾倒是不少,我這種新人只有訓練時才能玩,還好你送我一把,當然不能浪費了?!?/br> 她說著槍口一拐指向郝文靜,笑著道:“不信的話,我試給你看?!?/br> 輝哥正觀察著許天的神色,對她的話還在信與不信之間,這時見她拿槍指著郝文靜的頭,他馬上慌了,彎腰把人護進懷里,“別開槍,小靜不是壞人!” 郝文靜卻推開他,爬過來抱住許天的腿,“小meimei,jiejie我是個苦命人,我這輩子沒想過害人,可老天爺不讓我安生,我要是被送回豫北肯定是死刑,我求求你,就放過我倆吧?!?/br> 許天嘆口氣,扶她起來,“你倆真跟苦命鴛鴦一樣,我雖然被你們連累,可也感動壞了。你放心,嫌疑人逃了,案子肯定查得潦草,沒準案卷和證物都沒保存好,開庭什么也拿不出來,你可能當庭就釋放了,別怕,先跟我回去吧?!?/br> 她為了騙兩人跟著她走,只能信口胡說,那兩個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信。 輝哥冷笑:“騙鬼呢?要真沒好好查,怎么小靜跑那么老遠,還給抓回來了?再說我這一鬧,更是罪上加罪,沒準我倆都得吃槍子?!?/br> “沒那么嚴重,通緝令總是要發的,蒙北那邊發現了她,也肯定是要送回來。再說就算你們不跟我走,也得先找個地方治好傷,再把手銬拆下來啊?!?/br> “你沒鑰匙嗎?”輝哥問。 許天攤攤手:“我連槍都沒有,手銬更不歸我管了?!?/br> 輝哥嘲諷道:“原來是個小兵啊,一直看汪隊眼色,他還把你跟小靜銬在一起,根本不管你的死活,你為什么還要這樣給他們賣命?” 許天一愣,馬上明白他當時就在那節車廂里,但到廁所時,他已經爬到車頂,可能正在放蛇,大概沒聽到是誰要銬在一起。 郝文靜卻哭著說:“不是的,是她怕我跑了,自己要求銬在一起,我進了廁所她還緊緊盯著我,她不會放我走的!” 許天見她聲音正常,行動也不受影響,就知道她沒多大事,馬上道:“起來吧,一起往外走,找到最近的村鎮,叫救護車過來,你們得去醫院檢查一下,從車上摔下來,之前還撞了半天,萬一傷到了臟腑可就不好了?!?/br> 輝哥朝遠處看了眼,扶起郝文靜,“好吧,反正栽在你手里了,你拿命抓我們,我也無話可說,我們跟你走?!?/br> 許天說完后,本打算應付他們第二輪威脅或求饒,哪想到輝哥居然這么利索要跟著走,她馬上警惕起來,前邊不會有人等著吧。 第163章 女逃犯4 鐵路旁邊是一條長長的淺溝,兩邊種著樹,再過去就是農田。 這里的農田跟豫北一樣大部分種的都是玉米跟高粱,莊稼已經收過,只留下桿子,要穿行過去才能到村里。 可能豐收太累人,村民們都在家休息,農田里見不到人影,想找人幫忙打電話都找不到。不過就算這里真有人,許天也不敢托付,萬一要是他們兩個的同伙,那麻煩可就大了。 她嘆口氣,跟輝哥一左一右扶著郝文靜往前走。 郝文靜腿上的傷最重,應該是在石子尖端劃傷的,褲子都撕開了,她一開始還能跟著走幾步,等爬上爬下過了淺坡,她的傷口再次綻開,血流得滿腿都是。 輝哥心疼極了,他跑到前邊蹲下身,“小靜,我背你吧,快上來?!?/br> 郝文靜推開他,哭道:“輝哥,你一個人跑吧,別管我了,她是不會放過我的,再說我這條腿恐怕得廢,你自己跑吧!你們能跑多遠跑多遠?!?/br> 許天眉毛一挑,她說的是‘你們’,看來真有接應,可如果有人在村里等著,郝文靜怎么這么沒自信,看她哭得傷心欲絕,不像是裝的。 輝哥安慰郝文靜:“你瞎說什么,咱們從車上跳下來都能活命,一定會沒事的?!?/br> 輝哥一邊說著還一邊惡狠狠地瞪著許天。 許天無奈道:“知道你們為什么沒事嗎?因為我跟著跳下來了!不然你們肯定早就撞成rou泥了,倒是能永永遠遠在一起?!?/br> 輝哥冷笑一聲:“你是怕自己胳膊被撞斷才跟著跳下來的吧,裝什么裝!要真這么好心,就趕緊放我們走?!?/br> “我是警察!她是逃犯,你是劫囚的,想什么美事呢?!?/br> 許天肯定不可能放他們走,可看著郝文靜的傷,也沒法不管,她打量著輝哥的外套,又看看自己身上的,好像都不合適。 她里邊那件短袖是純棉的很適合包扎,但這種情況,也不可能脫啊。 這時輝哥正準備脫外套幫郝文靜包腿,許天干脆問她,“你額頭的傷很重嗎?傷口多大?” 郝文靜一愣,“干嗎?” 輝哥怒道:“那處傷也是因為你們沒把人看住,你們是非得把小靜折騰死嗎?” 許天白他一眼,“如果不是你腦殘一樣來火車上劫人,我們早安全到豫北了。輝哥,我說你是不是有暴躁癥???能不能好好說話?!?/br> 輝哥大概覺得沒有許天,他能順利救出郝文靜,所以看她的眼神一直跟殺父仇人一樣,他還想接著懟,被郝文靜攔住。 她擦著眼淚:“警察同志,咱們能銬在一起也是緣分,你說是不是,我叫你小許同志好不好?我的事我自己擔著。我跟你回去,你能不能把輝哥放了,他就是放不下我,才跟著過來。雖然給你們添了麻煩,但也沒死人沒造成太大損失,您就行行好,讓他走吧?!?/br> “叫我小許就好,文靜姐,你之前在火車上很開朗很健談,還說自己認命了。怎么一見了他,眼淚都停不下來了?看來你們兩個一定很恩愛,是什么時候認識的?結婚了嗎?” 郝文靜不理她的套話,擦著眼淚,“我也不想哭,可我腿疼,下巴也疼,心里更疼,他為了我差點就沒命了,我不能再拖累他!” 輝哥握緊她的手:“小靜,別說喪氣話,往前走總會有出路。這女的不是說了嗎?也許當年的證據早就丟了?!?/br> “總會有出路?”許天重復著,她意味深長地沖輝哥笑了笑,又讓郝文靜坐下來,用槍指著輝哥,“她額頭上的傷應該不重,所以才能接著押送,你把繃帶解開,用中間那層幫她包扎大腿上的傷?!?/br> 輝哥很是意外地看她一眼,許天道:“我只想帶她回去,不想看她死?!?/br> 額頭上的繃帶不好固定,纏了好幾圈,輝哥解下來,小心翼翼地查看傷口,“小靜,疼不疼???” 許天不耐煩地說:“別你儂我儂了,趕緊地把繃帶割開?!?/br> 郝文靜有些不好意思,輝哥瞪了許天一眼,從懷里掏出一把折疊刀來,十分利索地割斷了繃帶。 許天在一邊看著,等他分割好,她伸手道:“把刀給我吧!” 輝哥一愣,“你故意的?讓我割開繃帶,其實是想試試我有沒有帶刀?” “想多了,我這不都是為了文靜姐的傷嗎?你說還有更好的辦法嗎?一會兒要穿過莊稼地,她腿上的傷口肯定會碰到秸稈,又疼又容易感染?!?/br> 輝哥并不想交出那把鋒利的刀子,他看著許天的槍,“那么短的時間,你們能找到彈夾裝進這把老槍里?” 許天毫不心虛地拿槍指著他,“不信你就試試?!?/br> 輝哥唉聲嘆氣地把刀遞過來,許天左手跟郝文靜銬在一起,右手拿著槍,正想叫他先把刀子合上,他卻猛地發力,拿刀朝著許天臉上砍過來,嘴里還怒吼著:“試試就試試!” 許天早有防備,她上身后傾,右膝蓋卻抬了起來,猛擊他襠下。 輝哥沒防備,最脆弱的地方被襲擊,疼地尖叫一聲,彎下了腰。 許天借機調轉槍頭,用握柄砸向他拿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