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曹玉芬呼吸急促,都快氣瘋了,“我兒子都死了,你們還想去刨墳嗎?” 寧越十分鄭重地點頭:“涉毒的案子,別說刨墳了,再難的事我們都得辦?!?/br> 曹玉芬眼神慌亂地掃過面前三人的臉,發現他們好像是說真的,她更急了,咬著牙似乎想罵什么,唇邊肌rou抖動,最終還是妥協了。 她耷拉著臉,低聲道:“別,千萬別去刨墳,別去打擾我兒子,他已經夠可憐了,我說!我都說,警察同志,我求求你們也不要去找我兒媳婦,她不容易啊,回了娘家也不受待見,自己出去打工還得帶著孩子?!?/br> 許天想到她一直謊話連篇,提醒道:“這是你最后一次機會,如果還是說得不清不楚,甚至接著撒謊,我們還是得把所有涉案人員都查一遍,包括他們家里和親戚朋友,還有他們的存折,全都得查一遍,這案子涉毒,還有兩名未成年人死亡,所以我們不會草草了事,也不會管你兒媳婦有多難,孫子有多小,都得傳喚到公安局,一一查驗清楚?!?/br> 曹玉芬都快急哭了,“別找我孫子,跟他們沒關系,可別嚇著他,我家小寶夠可憐了,小小年紀沒了爸?!?/br> “那就說吧?!睂幵酱叽俚?。 “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我就是想多賺點錢嘛。我兒子是得癌癥死的,我兒媳婦問醫生這病會不會遺傳,醫生說有很大概率,還說記得讓孩子定期體檢!我就嚇著了,人家說我兒子的病要是去大城市找名醫,是能治好的,就是得花好多錢,我就想著趕緊替孩子攢錢,可我一個掃廁所的老婆子,除了撿破爛,還能干什么?正好我閨女帶著倆娃來找我,說是她收養的,還說能幫她賺錢,我就問怎么個賺法,要是行的話我也收養幾個?!?/br> 曹玉芬說著擦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淚,“我們真沒壞心思,更不是人販子,那些孩子沒爸沒媽也挺可憐的,我們給他們一口飯吃,他們幫著我們賺點錢,就跟早先的戲班子一個樣兒,我們可不干犯法的事。至于那車,也是別人要借的,我租出去了?!?/br> 寧越問:“租給誰了?” 曹玉芬抬頭道:“張峰啊,就是我那便宜女婿,他一個朋友要用車,我就打電話給喬副經理,一次給我五十塊錢。也是我眼皮子淺,又急著給孫子攢錢,這才犯了糊涂?!?/br> 許天又問:“你女兒馮桃到底去哪兒了?” “我真不知道!” “那兩個孩子又是怎么死的?” “我也不清楚,都是張峰看孩子的時候出的事?!?/br> 寧越問:“那魯超跟他家賣掉的老三女兒又是怎么回事?” 曹玉芬還是道:“我也不清楚,有一次張峰要用車,我又聯系不上喬副經理,就給他推薦了魯超。他家閨女也不是我鼓動著賣的,是他媽本來就想賣,這孩子生下來就身子弱,我家小桃沒日沒夜地照顧,才能活下來,所以才長得瘦小。至于為什么到了魯超那里,我實在不清楚,你們也看到了,我整天在商場掃廁所,哪兒有空管家里的事?” 說完她又哀求道:“警察同志,這次我真沒撒謊,我跟小桃都不知道有什么毒品,要是真有,那肯定是張峰干的,小桃的下落也只有張峰知道!張峰有同伙,但他這個同伙藏得很深,我一次也沒見過?!?/br> 曹玉芬的交代顯然還有保留,她一直在洗清她跟她女兒,堅持說他們是想做好事,可孩子都餓成那樣了,死了的也草草一埋,這個慈善是要人命的慈善啊。 寧越道:“現在最關鍵的是撬開張峰的嘴,是人都有軟肋,現在咱們找到曹玉芬的了,他的呢?” 許天和胡東不約而同看向高勛,他的觀察力和洞察力確實夠強。 可高勛卻攤攤手,“我剛才抽空跟他聊過,沒找到軟肋,也沒找到明確的動機?!?/br> 許天皺眉:“動機應該就是想賺錢吧?!?/br> “不一定,怎么說呢,他可能就是想混社會,而且得混出個人樣兒來?!?/br> 胡東有些無語:“人樣兒?干壞事怎么可能有人樣兒?” 寧越道:“也許他不覺得那是壞事,反而覺得自己可以掌控別人的生死,很威風?!?/br> 許天皺眉:“反社會人格嗎?看著不像啊,寧隊,咱們再去審審他吧,現在已經有曹玉芬的口供,他還能抵賴嗎?” 張峰還真就抵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早跟你們說了,那老婆子是個狠人,她說的話你們也信?我可沒開過他們的車,更沒害過孩子,簡直胡說八道?!?/br> “你把車借給朋友了?”寧越問他。 “沒有!” 許天道:“你在豫北的朋友都有誰?全都說出來,別等我們一個個去查?!?/br> 張峰哼了一聲:“你看我像是出賣朋友的人嗎?” 許天笑了,“也就是說你承認,你朋友犯了法,但你不想出賣他們,對嗎?” “你別誣陷我,我什么時候說過這話?”張峰急了。 許天看著他著急澄清的神情,心中一動,“其實你已經暴露了,我們會順藤摸瓜找到你朋友,你朋友就會認為是你出賣了他們?!?/br> “我張峰干不出那種齷齪事,你放心,我兄弟絕對不會懷疑我?!?/br> 張峰這話說得十分豪氣,許天卻噗嗤一聲笑了,像是聽到很好笑的事。 “你笑什么?”張峰憤怒地瞪著她。 寧越也發現張峰提到兄弟時的江湖義氣,他雖然不知道許天到底要從哪兒入手,可見張峰情緒不對,也知道許天可能摸到了門路。 只聽許天樂呵呵地說:“張峰,我笑你啊,別人去南邊要不就背回點小商品,或是拉回幾車衣服,一倒賣就能賺不少,有些人成了大老板有些人成了個體戶,而你呢!居然腦子不清楚,想著混黑澀會,不好笑嗎?” 寧越一愣,張峰是想在黑澀會組織里出人頭地?要是這樣的話,那他的行為邏輯確實就合理了。 張峰瞪著許天,怒道:“你怎么……你……你瞎說什么?” 寧越也笑起來,“你想問許法醫怎么知道的,對嗎?你自己吃穿用度很簡樸,你家里人也沒有收到過你一分錢,不為錢,不為利,那你為什么?” “誰說我不為錢不為利?我不是說了嗎?就是想打工賺錢?!?/br> 許天道:“打什么工,被抓了能抵死不認,甚至還有股子視死如歸的勁兒?怎么?你想一個人擔下所有事,去里邊上演監獄風云??!” 張峰愣住,他看了許天一眼,十分意外地問:“你們警察居然也去錄像廳看這種電影?” 監獄風云是去年上映的港片,內地沒上映,但錄像廳里各種盜版盤。 許天其實只聽過名字,看都沒看過,隨口一說而已,但看張峰這個反應,他顯然看過,還可能受了影響。 她驚訝道:“你不會真準備好進監獄了吧!” 第128章 后備箱里的秘密15 張峰還真咬死了什么也不肯說,“我沒租過車,更不知道他們干過什么事,都是曹玉芬那個老巫婆誣陷我,我怎么可能殺孩子?老巫婆最壞了,你們不信我也沒辦法?!?/br> 寧越安排了一圈又一圈的排查,始終沒找到馮桃和那些孩子的下落,曹玉芬說除了張峰還有另一個會開車的人,可張峰卻一問三不知,還說:“坐監獄就坐監獄吧,我總不能瞎編個人出來吧?!?/br> 許天心里太多疑慮,她擔心那些孩子會被當做累贅,被人處理掉。 還有飯店那邊的兩個調酒師一直就沒出過門,這就更奇怪了,公安廳的消息不會錯,這兩個人肯定是毒販派來的,張峰他們又涉毒,這兩伙人真就沒點關系? “寧隊,難不成豫北市來了兩伙毒販?” 寧越還沒說話,胡東拍著大腿吐槽:“不會吧,也太瞧得起咱們豫北了,可咱們這里哪兒來那么多有錢人?!?/br> 寧越道:“你這就想錯了,買毒品的不一定是有錢人,當初賣兒賣女買大煙的比比皆是,所以這玩意才叫毒品,根本戒不掉,沾上就是個死?!?/br> 許天心里一動:“寧隊,喬副經理被勒索已經有幾年了,今年才開始借車,按照曹玉芬的口供判斷,他們應該是從借車時就開始販毒了,那他們肯定已經賣了一段時間,咱們市沒發現毒蟲嗎?” 寧越若有所思:“還真沒聽說過,之前他們有穩定貨源,現在毒品鏈斷了,肯定有人會發瘋!我得通知下去,還得把各社區的工作人員,居委會大媽們都動員起來,看看能不能找到已經上癮的毒蟲?!?/br> 高勛皺眉:“一時半會的怕是找不到吧,就這么等著?” “當然不是,多管齊下,排查、審訊都不能停?!睂幵秸f完先去打電話了。 許天把案情板上的線索重新整理一遍,“目前看來曹玉芬和馮桃母女是人販子,手中至少有七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已經有兩名死亡。曹玉芬曾經跟兒子一起勒索喬副經理,但喬副經理也是死工資,沒多少錢。曹玉芬在兒子死后,為了給孫子賺夠以后的保障,開始跟女兒馮桃一起用孩子賺錢。然后馮桃碰到了從深圳來的毒販張峰,張峰可能把這一行當生意,來豫北開疆擴土,他跟馮桃搭伴過日子,從馮桃嘴里知道了喬副經理的事,于是讓曹玉芬勒索車輛給他用?!?/br> 她說著突然嘆口氣,如果能查車輛定位就好了,“如果他們曾經利用孩子們販毒,或者用他們送過貨,那孩子們經常去的商場一定有貓膩?!?/br> 胡東道:“那里已經查了個底朝天,什么都沒發現。倒是這個曹玉芬和張峰都沒說實話,如果孩子們參與販毒了,做為監管人之一的曹玉芬一定知道,可她卻一問三不知。張峰還有個會開車的搭檔,他也不肯說?!?/br> 他說完斜了許天一眼,“你跟寧隊顯然也有隱瞞,你們也不說,這案子沒法查了?!?/br> 許天剛要解釋,寧越回來了,“鬧什么情緒!這事涉及到機密,暫時只能告訴你的是,我姐開的飯店最近混進去兩個疑似毒販的人,已經讓人盯著了,還不確定跟張峰是不是一伙?!?/br> 胡東急了,“什么?居然跑寧大姐飯店去了?寧隊,是不是沖你來的?趕緊帶過來審審啊?!?/br> 高勛察言觀色,大概猜到什么,忙說:“既然有人盯著,那應該還沒有異動,馮桃也沒跟他們聯系,我看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的好?!?/br> 寧越也覺得那兩個調酒師剛到豫北,應該跟手頭的案子沒關系,可能他們只有盯著飯店和他姐這一個任務。 高勛看了眼案情板,“被害女童指甲里有海|洛|因,她可能是發現了毒品,或者損害了毒品才被害,但這不能說明他們協助販毒。為什么不拿點毒品給妮妮看一下,先確認一下孩子們有沒有接觸過毒品?!?/br> 許天還真沒想到這法子,寧越嘆口氣:“可能潛意識里不想讓毒品跟孩子扯上關系,是我的錯,太優柔寡斷,疏忽了?!?/br> 他們手頭沒有海|洛|因,但照片是有的,寧越讓小廖找出各種包裝的照片,給妮妮看,“見過嗎?” 妮妮指著一個小包裝的照片,點點頭,又抬眼看許天,“這個?!?/br> “你見過這種?有多少?”許天忙問。 妮妮用手比劃著。寧越問:“用紙箱子裝著嗎?” 妮妮搖頭,又伸手往自己肩上比劃。 許天馬上道:“是個背包?什么樣子?妮妮,你能畫下來嗎?” 妮妮接過她遞過來的紙筆,畫出個很普通的斜挎背包。 寧越又問她:“這背包是誰的?” 許天配合著放出張峰、魯超、曹玉芬和馮桃的照片,妮妮馬上指了指張峰。 胡東道:“光妮妮的口供就夠張峰喝一壺了,他真為了哥們義氣要死扛嗎?” 高勛說:“也可能他知道說得越多,他的罪越重,才不肯說?!?/br> 等把妮妮安頓好,幾人回了辦公室,寧越決定接著審張峰和曹玉芬。 “妮妮都知道毒品的事,曹玉芬怎么可能不知道?高教授,麻煩你跟小許再跟她談談,胡東,你把大燈打開,咱們接著耗張峰,我就不信撬不開他的嘴?!?/br> 這次曹玉芬承認見過那個小包,也讓孩子們去幫忙送過東西,“不過我真不知道那里邊是什么,我還以為是藥呢!都是男的來買,神神秘秘的,我就以為是那種夫妻生活要吃的那種藥,你們懂吧?!?/br> 許天無奈道:“曹大媽,您可真是了不得,還沒上法庭呢,你就各種推脫,試圖撇清關系,知道墻上為什么寫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個大字嗎?法官判刑時也會參考你招供時的態度,要是你一開始就老實招供,不浪費我們時間,我們也會在案卷中寫明,可你現在這是干什么?我們查到一點,才能從你這兒問出一點,你知道多耽誤事嗎?你這屬于阻礙調查!到現在你還不承認參與販毒,非等著張峰和他同伙全招了,你才肯說嗎?” 曹玉芬在她說這些話時,臉上神情很是不以為然,可等許天說完最后一句,她激動地問:“張峰的同伙也被你們逮到了?” 高勛都被她氣笑了,“逮到了你是一種說辭,逮不到你又是另一種說辭對嗎?” 他指指墻上的大字,“曹玉芬,我們給過你機會了?!?/br> 曹玉芬哭喪著臉:“我真沒見過那個人,就是聽張峰說過一次,夸他人特別好,特別厲害,我也不知道厲害在哪兒,我是真沒見過?!?/br> 張峰那邊更不順利,嚴肅又難熬的環境似乎對他不起作用了,不過沒一會兒,他就哀嚎起來,說寧越他們想害死他,接著他直接暈了。 寧越氣得不輕,知道他是假暈,只能先暫停審訊。 還好很快有消息傳來,供電局家屬院有人疑似毒癮發作。 附近的民警打電話過來:“他逼著他爸媽去給他買煙,買回來又全拆了說不對,然后拿著刀喊打喊殺,人已經被我們控制住了?!?/br> 寧越跟胡東趕緊帶人過去查。 辦公室里,高勛把地圖貼在案情板旁邊,“小許,要不做下地理側寫吧,你說馮桃會帶著孩子們去哪兒呢?” 許天皺眉:“他們有面包車,在豫北又沒有其他熟悉的地方,怎么做地理側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