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棚戶區的門本就沒那么結實,被撞開的一瞬,許天心提了起來,拼命祈禱那些孩子都走了,里邊可千萬不要有尸體。 不大的兩間房子臭氣熏天,還好沒發現尸體,床底下扔著臟得看不出顏色的衣服和鞋子,桌上還放著半塊饅頭和花里胡哨的餅干袋子。 寧越道:“看來他們走得很匆忙?!?/br> 許天嘆口氣:“我看在逮捕張峰時,旁邊可能還有其他同伙,也許那女人就在附近,只是我們沒發現!” 胡東說:“是啊,這么快溜了,肯定有人通風報信。我猜可能是這些出租車司機,他們怎么嘴都這么緊呢?肯定不只那一個有問題?!?/br> 寧越沉聲道:“先把這里搜查一遍,回去再慢慢問吧,太晚了,其他事只能等到明天查?!?/br> 屋里的生活用品不少,沒必要全部帶走,他們只戴著手套,翻找一遍,看看有沒有名片、地址簿或者照片之類的東西。 許天看著墻角堆著的被褥,皺眉道:“還有人睡在地上嗎?妮妮畫的畫七個人是躺在一起的,這里可沒有能躺七個人的床?!?/br> 寧越把腳下的破碗扒拉到一邊,“小姑娘年紀本就不大,能借圖畫表述出來已經不錯了,也許她只是想說七個人都住在一起?!?/br> 許天嗯了一聲:“也許吧,可死了的老三尸體是怎么處理的?商場管理員說那里沒死過人,是不是他們自己處理掉了?” 寧越道:“明天必須得找街道上的人,看看這家有沒有辦過喪事,七個孩子兩個大人,目標這么大,孩子們都不上學,他們就沒發現異常嗎?” 胡東:“確實奇怪!” 三人見沒什么發現,正要走時,許天突然看到門上好像有劃痕,“寧隊,這里寫著字?!?/br> 寧越拿手電筒照過去,只見上邊刻著兩個字,上邊是三,下邊是五!都歪歪扭扭的。 他不由問:“誰寫的?排序三和五的孩子都死了嗎?” 許天拿相機拍下來,猜測道:“也許是五寫下來,想記住三?!?/br> 胡東卻在他們身后嘆氣:“你們就沒想過這三和五都不固定嗎?三死了,他們會不會重新排序?這些孩子在他們眼里根本不是人,只是賺錢工具,不配有名字?!?/br> 等回了局里,高勛分析道:“他們用數字來稱呼孩子,跟正常家庭的老大老二老三是不一樣的,這屬于侵害者獨有的心理狀態,把目標當做動物甚至植物,不跟他們產生感情交流,才能更好地實施侵害?!?/br> 許天道:“張峰和那名司機都見過那女人,張峰跟她還是夫妻,我覺得她帶著孩子逃不遠,應該是找地方躲藏起來了?!?/br> 寧越又審了姜二鋼,他還是那套說辭,“我就是接一下送一下,都是孩子,也不一定都出門,我那車里塞得下,就這么點活兒,還用得著其他人嗎?” 等寧越跟他闡明利害關系,他才說,“對了,魯超好像也去過那里,我就見過一次,不過我們沒打招呼,本來就不熟,再說我們干的事違反公司規定,屬于拉私活兒,還是假裝不知道的好。警察同志,我一開始不跟你們說他,是怕你們以為他失蹤跟我有關,其實真沒關系,我跟他真不熟?!?/br> 寧越判斷他沒撒謊,魯超肯定脫不了關系。 許天又問姜二鋼其他人有沒有參與,他只是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br> 寧越直接道:“為什么你們公司的人都不敢跟客人閑聊?我以前坐出租車時可不這樣?!?/br> 姜二鋼說:“是上邊安排的,說是最近有領導來choucha,讓我們車內保持干凈,少說話,要記得使用禮貌用語,免得在大領導面前丟公司的臉,所以大家都不怎么敢說話了?!?/br> 寧越皺眉:“是你們哪個領導安排的?” “就是喬副總啊,他怕通知不到,昨天還等在交班的地方跟我們一個個叮囑?!?/br> 許天馬上看了寧越一眼,姜二鋼說得喬副總應該就是最開始來局里的那位副經理。 寧越一問,果真是他,喬副總辯解道:“確實沒領導來查,但我們都有這習慣,怕這些司機態度不好,被乘客投訴,隔一段時間就得給他們緊緊皮,說大領導來豫北就是嚇唬他們呢,特別見效?!?/br> 許天看他笑容誠懇又親切,要不是眼神飄忽,她還真就信了,“確定不是想堵嘴?” “哎呦喂,我堵什么嘴???我們公司可是國營的,又沒違法經營,更沒偷稅漏稅,我們怕什么???嘟什么嘴?” 他振振有詞地說著,寧越也不管大晚上了,直接打電話到公司總部詢問,接電話的人說他們還真有這種習慣,一年會搞個兩三次,算是整|風的一種方式。 寧越雖然覺得奇葩,但對方說得有理有據,他也不好再追問。 張峰還是不肯承認利用孩子謀利,甚至說自己不住在鼓樓巷附近,“我是外地人,孤身一個跑來豫北想找份工作,結果運氣太差,居然還被你們當成拐賣兒童的了。警察同志,我是真干不了這事,我雖然長得不咋地,但我心善??!我跟那小丫頭真是誤會,不就是走錯了廁所嗎,你說你們……” 胡東一拍桌子,“我們沒時間聽你在這兒編故事,你們家鄰居見過你跟你妻子,也見過妮妮和其他孩子,你是想讓他親自到這里來指認你嗎?” 張峰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死樣兒,“來就來吧,人有相似,萬一我跟你們說得人長得太像,怎么辦?” 胡東剛要說話,許天冷冷地看著張峰,“你確定你沒在鼓樓巷附近的房子里住過?長期在那里生活會留下痕跡,比如你的頭發和皮膚碎屑,我們有辦法證明這些東西是你的?!?/br> 張峰愣了下,“怎么證明?再說就算證明了又能說明什么?我本來就是個流浪漢,找不到工作四處亂跑的,有我頭發怎么了?大風刮過去的?!?/br> 能說出這種話,純粹就是在耍無賴,更證明他并不無辜。 寧越本指望著高勛能從張峰的表情和話語發現點蛛絲馬跡,結果出來后才發現高勛已經回宿舍休息了。 他只好道:“大家也都先去睡吧,養好精神明天接著再戰!” 大家都走了,許天卻還想去詐一下曹玉芬,“她兒子去世,女兒還活著,出了事,該幫她聯系一下?!?/br> 寧越秒懂,“你懷疑那個尖下巴的女人是曹玉芬的女兒?” “試試不就知道了?!?/br> “也好,走吧?!?/br> 曹玉芬已經趴在審訊室桌子上睡了一覺,見他們進來,她馬上問:“能放我走了嗎?我什么也沒干??!” 許天說:“你兒子死了,兒媳婦帶孩子去哪兒了?跟你還有聯系嗎?” “沒聯系過!人家年輕,還能往前再走一步,怎么可能為我兒子守著,警察同志,你們問這干什么?我兒子媳婦可都是好人?!?/br> “那你女兒呢?她也是好人?”寧越問。 曹玉芬馬上緊張起來:“當然了,我們一家子都是好人,你們到底想干什么?” 許天嘆口氣:“曹玉芬,你是不是覺得你女兒收到消息,已經帶著那幾個孩子逃走了?” 曹玉芬臉刷得一下子就白了,“沒……她沒跑嗎?我……我其實不知道他們都干過什么,反正都是為了賺錢,又沒謀財害命!” 第124章 后備箱里的秘密11 許天見曹玉芬承認了看守孩子的是她女兒,馬上追問:“那張峰是你女婿了?” 曹玉芬似乎不想開口,她臉皺成朵干巴的菊花,眼睛眨巴著,最終嘆口氣,“嗯,算是吧,他倆沒辦事,不過,確實是兩口子。小峰跟我說過,要是被抓了什么也別說,可你們這不是全都知道了嗎?” 寧越問:“據說你女兒嫁到外地去了,就是嫁的張峰?他們什么時候回來的?” “不是,她是離婚后又找的小峰,她……他們也是最近才回來,那些孩子都是孤兒,被人扔出門不要的,我閨女養著他們,也算是做善事了,您說是吧?!辈苡穹掖藭r一臉誠懇。 許天哪里肯信,又不是沒有孤兒院,真做善事,妮妮也不可能瘦成那個鬼樣子。 寧越問曹玉芬:“你是打掃商場廁所的,那里死過一個孩子,是你處理的嗎?” 曹玉芬又慌了,她又是擺手又是搖頭:“不是,跟我可沒關系,那孩子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氣了,唉,也是可憐啊,才五六歲吧,還是個男娃子?!?/br> “尸體呢?是誰第一個發現的?” “我發現的,然后就跟我女婿說了,小峰就叫我別管,后來就沒了?!?/br> 許天急忙問:“沒了?你是說張峰處理了尸體對嗎?那孩子身上有傷嗎?” “那誰知道啊,反正臉朝下在廁所水溝里躺著呢,我也不敢細看,嚇都嚇死了?!?/br> “為什么不報警?也沒跟商場的人說?!?/br> 曹玉芬搓搓手:“那孩子可能是小峰跟小桃帶來的,我怕給他們找事,就沒報警,說實話,這小孩子長不大的多著呢,又是他自己摔進廁所的,只能自認倒霉,報警有什么用?又救不活了?!?/br> 許天冷冷道:“你怎么知道是他自己摔下去的!” “當時廁所沒別人??!還能有人害他嗎?”曹玉芬滿不在乎地說著,她顯然也是不把孩子當人的。 寧越問她:“你們靠孩子賺了多少錢?還有其他人參與嗎?” “我可沒靠孩子賺錢,也不知道他們的事,小峰他們也就替孩子找口飯吃,人家做的是慈善,是好事,你們別誤會?!?/br> 曹玉芬交代自己只是偶爾幫著望望風,怕商場的人或是警察發現那些小乞丐,“那些小孩挺機靈的,有人刨根問底,他們就跑,我就是幫著打打掩護,說是影響市容,可也得給孩子們一口飯吃吧?!?/br> 許天說:“把孩子送去福利院不只能吃飽飯,還能上學!你們這叫什么慈善?!?/br> 她說完又皺眉問:“慈善這兩個字你是聽誰說的?” “還有誰?小峰啊,他是文化人,見多識廣,去過大城市,講起話來一套一套的?!?/br> 在審訊室里的張峰可不像是文化人,他甚至都不肯承認自己跟曹玉芬和馮桃母女有關系,只會裝傻充楞。 而且曹玉芬說張峰是南省湖陽人,可張峰卻說自己是張北市的,“我還沒談過對象呢,怎么可能有老婆?誰跟我亂攀親啊,是不是想誣陷我?!?/br> 寧越干脆安排曹玉芬跟他見面。 曹玉芬激動地問:“小峰,我家小桃呢?她沒事吧?!?/br> 張峰一臉莫名其妙,“阿姨,你誰???我認識你嗎?是不是認錯人了?” 曹玉芬一口咬定這是她女婿,還去她家吃過飯,可張峰就是不肯承認,而且言之鑿鑿,一點心虛的表情都沒有。 辦公室里,寧越道:“兩種可能,一是張峰還有雙胞胎,而且長得一模一樣,二是張峰確認咱們找不到小桃,或者確認小桃不會出賣他,才敢這樣撒謊?!?/br> 胡東也還沒睡,他不知從哪兒摸了塊餅子正吃著,這時含糊不清地說:“寧隊,還有第三種可能,就是他死鴨子嘴硬,不見棺材不掉淚!” 許天卻說:“我覺得是第二種,雙胞胎的可能性太小,而且張峰出現在廁所,他的目標肯定是妮妮啊,他想帶走妮妮,才會襲擊我??傊?,這個案子肯定跟他脫不了關系?!?/br> “沒錯,張峰肯定是關鍵人物?!睂幵秸f完看看表,“太晚了,明天再接著查吧?!?/br> 許天又想起一件事:“寧隊,喬副總回去了嗎?出租車公司真就一個違規的?” “他不是嫌疑人,不能扣留,放心,等明天咱們把他們都查一遍,總會露出馬腳的?!?/br> 許天回宿舍前去值班室看了眼妮妮,見她睡得很熟,這才放心,她悄悄出來,就見高勛正站在大門口朝她招手。 她皺眉走過去:“高教授?你不是早去睡了嗎?” “誰說的?我開車把喬副總送回去了,才回來?!?/br> “辛苦了!打聽出點什么沒有?” 高勛搖頭笑道:“我沒你們那么敬業,只是順便送個人,沒多問。怎么,你覺得這位副經理有問題?” “說不上來,之前有人為了阻撓我們查舊案,居然把大練兵提前,我是怕這位副經理為了合理堵嘴,才突然說有領導來查,讓出租車司機們都不敢亂說話??傊矣X得他們公司不可能只有一個有問題的司機?!?/br> “你不像法醫,倒像個刑偵員?!?/br> “法醫也是刑偵員,你覺得你不是嗎?”許天說完,沒打算等答案,轉身朝宿舍那邊走去。 高勛又笑起來,快走兩步跟上她,又回頭指指值班室的位置,“妮妮睡在值班室了?我還以為你會把她抱回宿舍?!?/br> 許天停下腳步,轉頭看他,“為什么這么說?我很心疼她,但也沒到自己照顧的地步?!?/br> “我還以為你想起了那個孩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