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許天問:“那最近呢?他有沒有提過?” 洪濤媽愣了下,搖頭道:“沒有啊。他最近很正常,工作也找到了,錢也不少賺,他挺高興的?!?/br> 許天卻皺眉:“你說他最近很正常?那就是說他以前不正常了?” “沒有,我可沒這么說!”洪濤媽急忙道,“他一直都很正常!” 高勛笑了,“許法醫只是問洪濤有沒有提過他父親,你卻說他很正常!哪個母親會用正常兩個字來形容自己相依為命的兒子呢?” 洪濤媽瞪他一眼,“我就隨口……” 高勛打斷她的話:“有兩種可能,一是像許法醫說的,你兒子以前不正常最近正常了。二是你兒子突然不正常起來,你被帶到審訊室里,心里早就焦灼著,不知道你兒子犯了什么事,才會下意識替他辯解,說他很正常?!?/br> “他就是很正常啊,我的意思是說他沒有為非作歹!我知道你們覺得我們母子兩個冷血變態,我怕你們以為他有問題,才會先說他很正常?!?/br> 洪濤媽著急忙慌地解釋著,卻更印證了她十分心虛。 只是再怎么問,她也不肯說洪濤不正常在哪里。 等許天他們出了審訊室,寧越問高勛,“高教授,你覺得是一還是二?” “信息太少,不好判斷,我個人推測應該是后者。因為洪濤最近變得不正常,洪濤媽被帶到這里,才會連掙扎都沒有,直接說出她當年殺夫的事?!?/br> 許天道:“寧隊,洪濤爸打過洪濤,還經常家暴他mama。柳翠兒跟她丈夫是不是也是這種關系?洪濤見到他們兩個,會不會想到自己那個家暴被殺的父親?” “確實有這種可能!”寧越指指走廊盡頭另一間審訊室,“走吧,去問問他?!?/br> 洪濤知道他媽把他爸的事都說了,瞬間暴躁起來:“你們到底要干什么?我沒干壞事,我媽也沒犯法,我爸就是病死的!我媽在撒謊,什么農藥,我家又不是種地的,怎么會存農藥?人死了這么多年了,你們為什么還要查?” 許天嘆口氣:“你說為什么?如果你如實說出你跟柳翠兒還有她丈夫的糾葛,我們怎么可能查到你媽身上?” “我沒見過他們,還要我說多少遍?” 寧越沉聲道:“你媽跟我們說了很多,聽說你最近不正常,她也很擔心你,才會把你小時候的遭遇都告訴我們?!?/br> 洪濤瞪著眼睛,一臉兇相,“她……她什么都跟你們說了?” 許天知道寧越在玩文字游戲,‘你媽說了很多,聽說你最近不正?!@兩句話放在一起,洪濤自然以為他媽跟警察說了他最近不正常的事。 于是她配合道:“你媽把她毒殺你爸的事都說了,還說提前詢問過你的意見,甚至提醒你跟你爸告別,你說她對我們還能有什么好隱瞞的?” 坐在一側的高勛見兩人配合默契,笑了笑,默默聽著。 洪濤卻一臉頹敗,“我媽……我媽她……” 聽語氣他似乎想抱怨,可又舍不得說自己mama壞話。 最終他長嘆一聲:“好吧,我承認確實撒謊了,之前我見過柳翠兒跟她男人,當時她男人對她推推搡搡,還掐她脖子,我想起我媽被我爸欺負,就過去制止他們,那男的罵罵咧咧地拉著柳翠兒走了。我看柳翠兒那逆來順受的樣子,覺得沒必要多事,就沒再管。后來我跟車去接尸,一眼認出房間里的女尸是柳翠兒,可我不敢說啊,我要說了你們肯定查我,我家經不起查!再說我也確實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只是偶然碰見過?!?/br> 寧越皺眉:“你在什么時候,在哪里碰到他們的?當時余大力沒跟你起沖突嗎?” “原來他叫余大力???時間我記不太清了,大概有二十來天了吧,就在建西街那邊??赡芩次夷贻p,打不過我,也怕會有別人路過,會把他抓到派出所去,所以沒跟我起沖突,罵罵咧咧走了?!?/br> 寧越正想接著問下去,高勛突然道:“洪濤,余大力也是喝農藥死的嗎?跟你爸當初喝得是不是一種?” 寧越跟許天都是一愣,洪濤卻緊張地攥拳,緊緊盯著高勛,“什……你什么意思?” 許天馬上道:“之前跟你介紹過,這位是我們的犯罪心理分析專家高教授,省城來的,他還是微表情學專家,微表情知道是什么嗎?你臉上皺紋紋理,眼球轉動,嘴角眉梢的方向,眨眼次數都是他的觀察對象。簡單說他可以通過你的微表情判斷你是否在撒謊,甚至能感知到你的情緒?!?/br> 高勛聽她說得如此夸張,自己都快成神棍了,嘴角不由抽了抽,但還是配合道:“洪濤,在審訊室里,看著墻上坦白從寬的大字,現編謊話,心理素質可真不錯啊。而且你編得好像還很合理,不過你說沒發生沖突時手卻不由自主地去摸右臉頰,臉上也露出憤恨的表情,這是怎么回事?” 寧越緊跟著問:“余大力扇你耳光了?還是推你了?” 洪濤更加緊張,他右手抬了抬,似乎又想摸臉,可到底控制住了,刷得一下子把兩只手都藏到桌下,然后他不自在地吞咽著口水,喉嚨滾動,似乎在強忍著恐懼。 許天嘆口氣:“看來是扇你耳光了,這一耳光讓你想起你那個家暴被殺的父親對嗎?你是不是想幫柳翠兒殺了他?就像小時候幫你媽殺你爸一樣?!?/br> “閉嘴!閉嘴!”洪濤突然崩潰,他身子哆嗦,怒吼著,“你們都給我閉嘴,我沒幫我媽!” 許天想趁熱打鐵,接著刺激他:“你喊什么?這么暴躁,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身上有你父親的暴力基因!” 洪濤面目猙獰,像是受到了侮辱:“你給我閉嘴!別侮辱人!我爸是我爸,我是我!” 寧越惋惜地搖頭:“洪濤,我本以為你是幫扶弱小的英雄,可看你這猙獰可怕的表情,還嚇唬我們的女同志,我看你不欺負柳翠兒就燒高香了。說吧,她的死到底跟你有沒有關系?!?/br> 洪濤怒道:“沒關系!我就是她的英雄,是她親口說的!” 聽到這句話,大家心里都松了口氣,可算逼出實話了。 寧越道:“那就說說吧,你怎么成為她的英雄了?幫她買了藥?順便幫她處理了尸體?” 聽到他最后一句話,洪濤的理智瞬間回籠,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也清楚面前的三名警察絕對不會放過他。 他藏在桌下的手,還是伸了出來,用力搓了搓臉,半晌才說:“我從沒欺負過翠兒,她很漂亮很溫柔,居然嫁給那么個骯臟的蠢貨!你們知道他們怎么換的親嗎?是余大力的女兒嫁給了翠兒的弟弟,她嫁給余大力,本來就是個錯誤?!?/br> 許天傻眼了:“這怎么可能?輩分都亂了,以后怎么叫???” 洪濤哼了一聲:“窮鄉僻壤的地方,什么事都可能發生!余大力只一個女兒,才十六歲,他老婆早跑了。他去算卦,人家說他還能生個兒子,他就動了心思,非要再找個女人生兒子!可他又老又窮,誰會跟他!結果翠兒爸媽居然為了給自己兒子找個媳婦把她送出去了,連倫常都不管了。這么惡心的事,你們怎么不去管?” 寧越嘆口氣:“因為我們不知道這事啊,柳翠兒該去找村委或鄉鎮的婦女組織,應該可以阻止?!?/br> “哼,蛇鼠一窩,他們才懶得管這種事,家長都同意,誰會管翠兒的死活?!?/br> 許天道:“這些都是柳翠兒跟你說的?看來她很信任你,你們在談戀愛?還是你單戀她?余大力找來時,你倆在一起嗎?” 洪濤嘆口氣:“我要是早點去追她就好了,我該把她藏起來的,不讓余大力找到她!可惜我當時太自卑了,只是去買燒餅時多看她幾眼。那天我又去燒餅鋪,在路上碰見她跟一個能當她爸的男人拉扯,那男的還打她。我忍不住一拳打過去,那男的才說是她丈夫,還掏出結婚證給我看,我當時都傻了,原來她結婚了,還找了這樣齷齪的男人。然后余大力就拉著她的頭發往前走,我腦子里突然浮現出我媽被我爸拉著頭發拖到臥室打的畫面,我想沖上去可我不敢,只能偷偷跟在后面?!?/br> 寧越見他突然停下來,馬上追問:“然后呢?” 洪濤眼神里居然閃過一絲得意之色,“我沒用農藥,那是女人的手段,我跟著他們到了翠兒住的地方,看見她被那男的壓在床上打,翠兒的聲音跟小貓叫一樣,像是下一秒就要斷氣了。我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勇氣,就從墻角撿起一塊磚頭進去了,我一下下敲著他的頭,直到他一動不動。翠兒被我嚇壞了,等我要走時,才拉住我,說我救了她,是她的英雄?!?/br> 他眼神掃過許天幾人,語氣溫柔又堅定:“她說我是她的英雄,還說從沒見過我這么好的人,我保護她還來不及,怎么可能殺她?” 第106章 冰戀8 許天看著洪濤的眼睛,一時還真信了他的話,“你殺了她丈夫之后,跟她成了情人嗎?那你們應該一直在來往,她什么時候死的你不知道?死后還一直被jian尸,你也沒發現?難道你再沒去過她的出租屋?” “什么情人,我絕對不會乘人之危,那次動了手我又想起我爸的事,受了點刺激,把尸體埋了就沒再敢跟她聯系,我真不知道她出事了。那天跟著殯儀車去現場時,我都沒想到是她!我更想不到有人會這樣欺負她,簡直太變態了?!?/br> 許天皺眉看著他,當時處理尸體時,他確實一臉害怕的表情,不敢上前,不過她以為他是第一次接觸尸體,才會有這種反應。 “看到自己喜歡的人變成這樣,你居然還能保持淡定?你就不想找到殺害柳翠兒的真兇嗎?” 洪濤冷笑一聲:“我當然想找到兇手,殺了他都不解恨,可我能怎么辦?我要是說我認識柳翠兒,你們肯定會懷疑我。我還得照顧我媽,總不能把我殺人的事說出來吧。再說余大力那個混蛋就是該死,我沒殺錯!我要是不動手,翠兒肯定就沒命了!” 寧越問他:“你先說說余大力的尸體埋在哪里了?” 洪濤嘆口氣:“就是那個小區的化糞池里!” 許天有些奇怪,她跟小李仔細檢查了屋里所有東西,棉被上的穢物也都提取過,有體|液但沒有血跡殘留,“你說你用磚頭砸了余大力的頭?沒砸破也沒流血?” “肯定流血了,他當時就沒氣了!” “你在床上把他打出血了?棉被跟尸體一起扔了嗎?” 洪濤點頭道:“沒錯,翠兒覺得惡心,把床上的東西全都扔了!” 許天皺眉看著他,“都扔了?床上的被褥確實很新!是你給她買的嗎?” “不是,我幫她處理了尸體,就沒再跟她聯系過?!?/br> 洪濤說這話時顯然很心虛。 一直沒吭聲的高勛突然笑出了聲:“只是買燒餅時暗戀,你就跑去英雄救美,救完了,居然不再聯系了?洪濤,你騙誰呢?” 洪濤提高音量,怒吼著:“我連自己殺人的事都跟你們說了,還有隱瞞的必要嗎?我當時想著我爸經常打我媽,才會一時失手殺了人。我又怕又悔,自然不會再跟她聯系!” 寧越盯著他的眼睛,“可你一直叫她翠兒,還說她把你當英雄!這怎么聽也不像是殺完人就不聯系了?!?/br> 洪濤轉頭看許天:“你是法醫,既然說有人jian尸,那你應該從她身上搜集到了精|液吧?” 他說著伸出手來,“我聽說你們還能做dna檢測,抽我的血吧,去測一下就知道了?!?/br> 洪濤說得十分坦然,好像篤定做了dna檢測,自己就會洗脫罪名。 哪怕已經把他當兇手的高勛都愣了下,頗有些意外。 dna肯定要測的,見他交代完了,寧越先帶人去化糞池找尸體。 小李一聽要去化糞池,臉都綠了,“我的天哪,我還以為蛆蟲已經夠惡心的了,沒想到還有更惡心的!” 許天想到去化糞池撈尸,也有些反胃,不過還是樂觀地說:“還好沒分尸,萬一切成一塊塊,甚至用了攪碎機,咱們怕是得一勺子一勺子地查?!?/br> 小李齜牙,“媽啊,你可別說了,我突然又動搖了,這法醫可真不好當,不然我還是轉行吧?!?/br> 許天對他十分無語:“你能不能有點常性?以后想好了再說話?!?/br> 小李嘆氣,“我也不想啊,可這工作挑戰性太大了?!?/br> 這種活兒,高勛肯定是不去的,他有些幸災樂禍地說:“祝你們好運,心里不舒服了,就來找我聊聊,隨時奉陪?!?/br> 小李呵了一聲,到底沒說什么。 這種老小區早就沒了管理人員,化糞池附近臟得無處下腳,可撈尸這種事,法醫處責無旁貸,讓人意外的是寧越和胡東也都穿好了全套的防水衣。 寧越接過許天手里的膠鞋:“你在上邊等著,檢測的事歸你們,撈尸還是我們來吧?!?/br> 小李一聽還以為能躲過,剛欣喜了一秒,胡東就把一雙膠鞋扔到他懷里,“走吧,法醫處就你一個男的,還想躲懶???” 還好化糞池并不大,他們很快找到了余大力的尸體! 才不到一個月,不過因為扔在這種細菌滋生、溫度過高的地方,尸體腐爛程度很快,等平攤到油布上時,那味道和沖擊力,讓大家又受了一次刑! 許天先檢查了頭骨,“確實是因為鈍物多次撞擊致死,跟洪濤描述的一樣。其他地方沒有外傷?!?/br> 化糞池里并沒有撈到被褥,洪濤說:“我只幫著處理了尸體,并不知道那些被褥扔到哪兒去了?!?/br> 許天皺眉:“你不是說你幫她殺了人就走了嗎?我還以為你順便幫她把被褥扔了?那她什么時候跟你說的要扔所有被褥?” “就是我走的時候啊,她說都臟了,要全部換掉?!?/br> 寧越問:“你還記得被褥顏色嗎?” 洪濤苦笑:“大哥,我當時殺了人啊,心里亂著呢,一會兒想著我爸一會兒想著我媽,怎么可能去留意她的被子是什么顏色?反正我就記得她說有血要全扔了,至于扔在哪里,我真不清楚??赡苋拥嚼驯蝗藫熳吡税??!?/br> 看他那樣子確實不像撒謊,可許天不信他真就走了,再沒跟柳翠兒聯系。 余大力死了,尸體找到,死因也已經查明,現在有嫌疑的只剩下洪濤。 許天采了他的血交給小李,接觸過柳翠兒的燒餅鋪老板還有錄像廳的小伙子,也都被采集了dna。 三人的一起送去省城,好跟柳翠兒身上的dna做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