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明白了!”許天覺得這兩位都有些問題。 對他們的問題了如指掌,卻聽之任之的寧越就更有問題了。 見許天不語,寧越忙道:“放心,我會跟他們談的。他們不是要跟你吵,你是新人,又……” “又是法醫,你們不相信我的判斷我能理解,不過寧隊,我怎么覺得他們對你也沒多少信任???” 寧越笑起來,這次姿態爽朗多了,“我追出來是想跟你說,干刑偵工作,心理多多少少會出些問題,你這法醫整天和各種死尸打交道,更讓人擔心。不過看你還能挑撥離間,看來沒受什么影響?!?/br> 許天無語極了,“寧隊,我那不是挑撥離間,我是實事求是。有心理問題就去看心理醫生,怎么能因為其他案子的心理陰影影響到手頭的大案?!?/br> “你喜歡去醫院看精神科?局里說會安排心理輔導員,可連你這專業法醫都是今年才分來一個,這輔導員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br> 寧越不想多談此事,“總之,你記住,他們不是針對你就行了,這案子也不會輕易了結。對了,你是想看看那孩子是范大州的還是范小康的?你覺得范小康不會老實當幫兇?” “他們兩個都接觸過小喬,范小康很狡詐,而且他不會甘心當范大州的狗腿子,還有就是他在提到生孩子時,神色異常,反正我覺得該查一查?!?/br> “好,那就查吧,我全力支持。還有江二奎的指甲,范小康應該知道些什么,我剛才突然問他,他攥了下自己指甲,才裝傻說不知道。發現江二奎尸體那天,我們在河邊碰上張猛,又很快抓到范家兄弟,河邊根本沒來得及詳查,明天我再帶人過去地毯式搜索,也許能找到線索。你先去省城做dna鑒定,順便散散心,等回來也許已經水落石出?!?/br> 兩人說著話已經到了法醫處樓下,寧越停下腳步,“加班別太晚,回家時小心點,等你回來我讓后勤幫你安排宿舍?!?/br> 許天確實挺想有間宿舍,忙道:“謝謝寧隊?!?/br> 她正要往樓上走,寧越又叫住她,“小許,你剛來就接觸到這樣的大案,又是巨人觀又是嬰兒,心里難受的話該抱怨就抱怨,不用裝專業,裝膽子大。有什么想不開的可以找我們這些老人聊聊??傊痪湓?,大膽假設謹慎求證,為每一位受害者負責,但千萬不要投入過多感情?!?/br> 許天知道他是為她好,畢竟她剛從象牙塔里出來,可她還是沒忍?。骸皩庩?,這話你該跟胡隊說啊。我這兒,你就放心吧?!?/br> 雖然懟回去了,但檢查那具嬰兒尸骨時,許天還是嘆息一聲,寧越沒說錯,她確實受影響了。 那些女孩太慘了,這個孩子也太慘了。 一想到范小康冷眼旁觀甚至推波助瀾,她就恨不得把這兄弟兩個一起送去槍決。 第二天,許天跟小李一起出差去了省城,那邊聽說是大案,十分上心,接到樣本做了登記,馬上送去了檢驗室。 負責接待的人說:“你們豫北不錯啊,雖然我們下發了通知,但來檢測的寥寥無幾,可能都信不過新科技吧?!?/br> 許天想到等過三四十年,孩子長得不像自己都得驗dna,不由笑了:“慢慢來吧,什么都有個接受過程?!?/br> 其實這個檢驗并不耗時,但不知道他們是想追求程序上的儀式感,還是太負責任,說檢驗完了還要復查,給許天他們安排了招待所,第二天才能拿結果。 只兩小時車程,許天還以為能當天來當天回,“我都沒帶換洗衣服?!?/br> 小李納悶:“才一天啊,根本不用換洗!” 許天斜他一眼:“李哥,這可是夏天,三十幾度??!” 兩人干脆去了百貨商場,剛轉了一會兒,小李就拎了兩大袋子東西。 許天不由吐槽:“你這是早有準備嗎,帶了多少錢?” 小李嘻嘻道:“帶了兩百,平時我很節儉,出差嘛,窮家富路。再說這兩年不用票了,我看見什么都想買?!?/br> 許天沒帶那么多,她買了身薄的運動套裝,上邊短袖下邊長褲,穿上十分利落,又買了個大t恤和短褲做晚上的睡衣。 小李指著掛著的那些漂亮裙子,“小許,買裙子啊,年輕姑娘就得穿裙子,你帶的錢不夠的話,我借你?!?/br> 許天擺手拒絕,正想支開小李,買套內衣,卻突然看到兩個熟人。 周州和鄭小冬正手拉著手逛商場,兩人神態親密,穿著一樣的闊腿牛仔褲和緊身的t恤,十分時髦,在商場里很是耀眼。 許天皺眉看了兩眼,就轉過身去,一分鐘后,那兩人從她身后走過,并沒認出她。 他們偷著去解剖室那天應該是剛認識,這才不到一周,就成了情侶?看來那件事促成了他們的感情。 許天有些納悶,周州被辭退還能這么開心逛街,是因為情場得意?還是他又找到了工作? 她想到鄭小冬在那些照片上開心的樣子,還有找上門時囂張的模樣,不覺得鄭小冬能在這事里吸取教訓,估計以后還會闖禍,只是不知道這女孩還會不會再次找上門。 許天胡思亂想了會兒,跟小李逛完街,在附近吃了牛雜和燒餅,才回招待所。 第二天兩人起了大早,先去后勤拿了昨天報上去的各種設備和工具,之前沒有專業法醫,只有簡單的工具箱,現在總算領齊了。 等到上午十點,結果才出來,小李拿著鑒定報告傻眼了,“孩子居然真是那個傻子的?” 許天證實了自己的懷疑,卻沒有一絲喜悅之情,她淡淡道:“他不是傻子,沒恢復前也只是遲鈍,他什么都懂什么都記著呢?!?/br> 她等不及回去再說,直接借了檢驗室的電話打給寧越。 寧越聽著她在電話里念出檢驗結果,愣了片刻道:“還真是范小康的?小喬被他侵犯,就從沒跟范大州說過?看來她應該跟范小康關系更好些?!?/br> 許天嘆口氣:“如果她跟范小康關系好,應該會向他求救???如果范小康不救她,她應該在兄弟兩個之前下蛆,應該……” 寧越打斷她的話:“應該得太多了,你當她是你嗎?一般人被這樣囚禁折磨,早就傻了,范小康只是小恩小惠,給點吃的喝的,她就能感激涕零,幫他保密。你覺得她還能在兄弟兩個間挑撥離間,趁機逃脫?那是演電影!” “也就是說范小康一邊幫范大州囚禁運送小喬,一邊哄著她還侵犯她,讓她生下孩子,然后再看著范大州把孩子弄啞,看著孩子死掉,看著小喬瘋掉,餓死!他就想不到孩子有很大概率是他的嗎?他簡直是禽獸!” 寧越嘆息一聲:“小許,跟你說了,別投入太多感情,你的工作是替死者查清真相,目前為止,你做得很好,別想太多?!?/br> 許天以前實習時一切都有師父扛著,這次親身上陣才明白法醫沒那么容易做,她努力把心里的戾氣散去,“謝謝寧隊,我跟小李這就往回走?!?/br> “回來吧,這邊也有好消息?!?/br> 許天剛要問什么好消息,那邊已經掛了電話。 小李嘟囔道:“這些算好消息嗎?這孩子跟孩子媽也太慘了?!?/br> 許天反而勸起他來,“人都死了,能查出真相怎么不算好消息?” 等兩人回到市局才知道,寧越帶人挖出了三名死者的頭骨,已經擺在了法醫處。 “怎么回事?”許天驚訝道,“不是說都扔進攪碎機里了嗎?” 寧越說:“小喬小田還有小霞一開始都被扔在河里,范大州指揮范小康轉移尸骨,范小康卻想留下那三具頭骨,他指揮江二奎把三具頭骨埋到河邊樹下,江二奎的刀子被樹根弄斷,徒手埋時弄得手指甲里都是泥巴,他應該是自己在河邊找了東西徹底清理了雙手?!?/br> 許天看著那三具頭骨,嘆息道:“原來是這樣?范小康自己招的?他不裝傻了?” 胡東氣憤道:“他怎么可能不裝,我們恨不得拿著放大鏡在岸邊和堤壩上一寸寸找,才找到痕跡?!?/br> 寧越道:“把頭骨挖出來,再根據痕跡推斷,又回來試了試范小康的反應,情況基本就是這樣了?!?/br> 許天興奮地把檢驗報告遞給他:“這確實是好消息,再加上這個,也就是說他逃不掉了!” 寧越接過文件夾,笑道:“你這個分量最重!他確實逃不掉了?!?/br> 第33章 詭異失蹤案1 范小康知道寧越找到頭骨時只是一愣,他還想狡辯,畢竟江二奎已經死無對證了。 可等許天出示了dna報告,并給他解釋了親子鑒定的科學原理時,他緊張起來。 “你說什么?那孩子是我的?怎么可能?我只是偶爾才去!不可能是我的!你們又在詐我對不對?你們到底是警察還是詐騙犯?”他怒吼著。 寧越無奈地把檢驗報告往他面前推了推:“這是科學證明,不是詐你!你這么憤怒是因為看著自己的孩子慘死嗎?” 范小康鼻翼翕動,情緒十分激動。 許天涼涼道:“恐怕不是吧,他只是害怕自己被判刑,因為這孩子就是證據。范小康,害死小喬他們的不只范大州,還有你。不止小喬,恐怕三個女孩都被你侵犯過,你為了得手,還可能給過她們希望,哄騙過她們,最終卻看著她們一個個慘死?!?/br> 范小康怒道:“我有什么辦法,我是被范大州控制了,我沒辦法,我只能聽他的?!?/br> 他見面前的兩名警察都冷冷看著他,更慌了,解釋道:“我哪怕恢復了神志,可我沒有錢沒家人沒朋友,我不知道外邊是什么樣子,我不敢一個人逃出去,不敢不聽范大州的話。我只能跟他狼狽為jian,不管怎樣,我也只是幫兇,不對,我是受害者,我是被逼迫的?!?/br> 寧越不由嘲諷地看著他,“哦?那你把她們的頭骨保存下來也是被逼迫的?你說你想報復范大州還能解釋得通,畢竟受了八年折磨??赡愀躺藗€孩子,還不聽命于范大州,保存下三名受害者的頭骨,這都充分表明,你有獨立作案能力且樂在其中?!?/br> 許天嘆道:“正常人一直被迫害要不忍氣吞聲,要不折磨自己,有點血氣的敢奮起反抗,也只會針對加害者。范小康,你的惡毒和大部分犯罪行為都跟范大州沒關系,他害你,他受審判刑,你害別人,你也得受審判刑,別再裝可憐裝無辜?!?/br> 范小康確實打算裝瘋賣傻來脫罪,就算證明他因腦瘤原因恢復智力又怎樣?范廠長夫婦已經死了,那些女孩也死了,江二奎那個傻蛋也死了,他有信心能證明自己只是個被迫的幫兇。 可現在他希望破滅,眼神瞬間黯淡下來,“怎么可能,你們怎么找到的?我只是、只是、我……她們那么美,變成了骷髏我也能……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人又不是我殺的?!?/br> 他徹底絕望,口不擇言,說話都緊張得結巴起來,許天卻已經聽懂了。 “你是想說她們變成了骷髏你也能認得出?范小康,你搜集每個受害者的相同部位,比范大州還像連環殺手,看來范大州說得是真的,都是你在鼓動他,這些女孩沒準是你挑選,甚至你自己都覺得是你害死了她們,所以你才會把頭骨藏起來當戰利品。這次要是放過你,以后你肯定還會懷念這種感覺,甚至覺得三個頭骨太少,要繼續為非作歹,擴充你的倉庫?!?/br> “你亂說什么?我不是壞人,我也是受害者??!”范小康還在喊冤,不過證據確鑿,他再喊也沒用了。 寧越跟胡東他們還得再審兩輪,讓他們把細節交代清楚,把證據鏈搜集完整,才能轉交給檢察院。 許天跟小李還得跟著配合,這時她才知道寧越的擔心不無道理,這種審訊取證太詳細了,用什么工具怎么折磨,折磨了幾次,都要寫得一清二楚。 共情能力太強的人,總是代入受害者的感受,真會受不了,只能惡狠狠瞪著嫌疑人,心里默默罵兩句禽獸不如。 案子查清楚,法醫處也按部就班起來,許天一回到家,就看到自己屋里擺著一堆西瓜,起碼有十二三個,床下跟桌旁都擺滿了。 她也不好說什么,老爸老媽的主屋東西更多,還好寧越已經幫她申請到宿舍,過兩天就能搬過去。 何桂花見她回來,就把泡在水桶里的瓜先切了,笑瞇瞇地給她端進來大半個,大方地說:“天天,拿勺子吃?!?/br> 許天覺得自己吃完這半拉西瓜,晚上就不用睡了,不過看何桂花喜氣洋洋,也不好掃興,只好先接過來。 她去主屋拿刀想切一下,結果見八仙桌下邊還有幾個,不由更無奈了:“媽,干嗎買這么多啊,隨吃隨買不行嗎?小弟愛亂跑,這圓滾滾的擺在這里,萬一絆倒怎么辦?” 何桂花得意地說:“這是你吳嬸子送過來的,早上有個賣瓜的老鄉,吳嬸子買了一個回去吃,說特別甜還沙,就讓她老伴騎車追出去二里地,把人家叫回來。我還說她也太饞了,現在時不時就有推車進城賣瓜的,至于追人家嗎?結果你猜怎么著?居然是給你買的?!?/br> 許天沒想到吳嬸子真把她當成了救命恩人,雖然這幾天回來得晚,但每次碰見吳嬸子,她都特別親,一定要拉著說幾句話。 “不能收人家這么多東西?!?/br> “現在瓜便宜,買得多更便宜,不過我也確實說了,不能要??扇思艺f只是捎帶著送我幾個,是給你的,硬要我開門給你放屋里?!?/br> 何桂花努努下巴,“吶,你那屋里都是她一個個給你擦干凈搬進去的?!?/br> 許天詫異,還有點小感動。 何桂花拍了她一下,“天天,你說你非不換工作,當法醫到底不好聽,有吳嬸子這個大喇叭給你宣傳一下,說你多厲害多受器重,不是挺好的嗎?而且她說你是警察,說你特神武,救了她的老命?!?/br> 許天吃著西瓜,確實很甜,以前她不管哪個季節都能吃到西瓜,早不稀罕了,這瓜應季的,又在涼水里冰過,特別有夏天的味道。 見老媽說吳嬸子給她宣傳,她不由樂道:“我本來就是警察!這有什么好宣傳的?” 何桂花喜氣洋洋地道:“你不懂,反正啊,現在吳嬸子可比以前看著順眼多了!” 她見沒法讓許天換工作,當法醫這事又藏不住,正發愁呢,結果以前各種說怪話的吳嬸子,一改往??瘫?,處處說好話,聽見不利于許天的話,她還會懟回去,甚至還跑回來跟何桂花學舌。 雖然還是有些略煩,但何桂花十分滿意,一直夸贊吳嬸子這種行為,順帶把自家女兒夸得敬業又英武。 許天覺得沒必要,但也沒法阻止,她吃完西瓜不免感嘆道:“看來別管遇到多大的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br> “???什么意思?你說我???”何桂花疑惑問。 許天搖頭:“沒,我說吳嬸子,她因為太熱心,太不會看眼色差點遭遇殺身之禍,居然還敢四處說閑話,管閑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