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她滿眼絕望,哀嚎一聲:“警察同志,真是張猛把那個仙兒殺了嗎?不可能啊,我家老張膽子小得很,在家里從來不敢大聲跟我說話?!?/br> 許天在外邊聽得皺眉,原來是這么回事,她還以為是張猛那方面有問題,心理變態才殺人,哪想到居然是為了錢財? 可張猛剛才的反應也太激烈了,是受不了女人的貶低嗎? 張猛聽說老婆已經招了,冷笑一聲:“她知道什么?愚昧無知的女人,整天就知道盯著我那點工資,多買包煙都要嘮叨好幾天。她能給你們招什么,她看見我殺人了嗎?警察同志,實話跟你們說吧,我錢都花在煙酒上了,什么仙兒,其實是編了謊話哄她呢,我就是想看她為了我找女人的事氣急敗壞??此裥〕笠粯犹_我就覺得好笑?!?/br> 寧越盯著他眼睛:“看來仙兒的尸體你已經處理妥當了?不怕我們找到對嗎?埋了?還是燒了?” “我沒見過,不知道!”張猛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底氣,話越說越硬氣,抵死不招。 嫌疑人不肯招供,工作難度大增。 寧越只好接著部署排查,得找到‘仙兒’的真實身份,綠營公園那邊也得接著撈尸,還得把張猛家搜查一遍,再把張猛家到綠營公園這個范圍里,適合埋尸的地方都搜查一遍。 許天也帶著小李在約好的時間到了殯儀館。 周州知道她有男朋友后,很明顯沒那么熱情了,又見她帶來個男同事,就更興趣缺缺的樣子,把鑰匙給她,就擺擺手:“我還有事要忙,你們忙完了自己收拾好啊?!?/br> 許天沒空在意他的態度,接過鑰匙進了解剖室。 見小李戴鞋套的時候,猶猶豫豫地,她不由問:“你是第一次進解剖室?” “嗯,去年有過一樁大案,請省城的法醫來過一次,不過人家是個小組,根本用不著我?!毙±畋г怪?,“說實話啊,其實還不如讓我跟著寧隊長他們去撈尸呢,也不知道當時怎么分配的,硬把我按在法醫處?!?/br> 等那具尸體推出來,他更一副反胃又害怕的樣子。 許天看他那難受的勁兒,無奈道:“現在已經處理過,沒什么味道,要是你昨天來,膽汁都得吐出來。這你都受不了,應該是心理作用,要真接受不了,就趕緊想辦法調職,要想在法醫處干,就趕緊調整好心態,首先別怕。我們在幫助受害者找到真相,這是很有意義的工作,他不會在意我們的冒犯?!?/br> 小李雖然有點慫,但不想被比自己小且比自己資歷淺的女同志看扁,他努力裝出不在乎的樣子,“哈哈,我不是怕,就是不習慣,沒事,需要我做什么你就說,我給你打下手?!?/br> 許天拿起準備好的工具,“我們要幫他消腫,盡量還原他的容貌,我指哪個工具你就遞給我,一個污物瓶裝滿了,就換下一個。想吐就把東西放好后再去吐,不丟人?!?/br> 小李深吸一口氣:“明白了,開始吧?!?/br> 兩人剛準備好,周州突然又推門進來,他笑嘻嘻的,好像剛才那個冷臉的人不是他一樣。 “許法醫,需要拍照的嗎?” 第10章 河底沉骨10 許天有些意外,這個周州剛才還一副拽拽的樣子,變得也太快了,難道是被領導批評了? 除了這個可能,她也想不出其他原因,除非他人格分裂。 許天沒明確回答,只說:“如果你忙的話,我們應付得過來?!?/br> “不忙,不忙!”周州一邊說著一邊湊過來,毛手毛腳地就去揭蓋尸布。 許天想還原面部,只把上邊揭開了,見他如此,不由皺眉:“不用揭下邊?!?/br> “哦,我先幫你檢查一遍,哈哈,放心,我懂規矩,你們弄你們的,我先檢查一遍就幫你們拍照……” 許天皺眉看著他,他這樣子不像來幫忙的,倒像是來找東西。 她一邊拿起儀器在死者臉上找合適的位置,一邊用眼角余光觀察著周州。 小李以為周州是來添亂的,有些不高興,但又在人家地盤上。 他正琢磨著怎么不著痕跡說他兩句,就見許天突然放下手里的針管,大聲道:“周哥,你找到什么了?” 不只小李嚇了一跳,就是周州也嚇得一哆嗦,他伸手把蓋尸布弄好,憨笑著:“我就是檢查一遍,沒找什么啊?!?/br> 許天一直盯著他,雖然他站到了死者左腿邊,跟她是對角線位置,她沒看清他拿了什么,但只從動作和眼神,她很確定他從解剖床上撿起了什么東西。 這讓她有些后悔,也許不該提前讓殯儀館這邊準備,只是這也算是常規cao作了。一具死尸而已,該取證的已經都取證了,也不怕污染或破壞,還能出什么事? 許天放下手里的東西,摘下手套朝周州走過去。 周州有一瞬間慌神,“許法醫,你快忙吧,我這就幫你們拍照,別耽擱了,這可是大案子?!?/br> 他一邊說著,手一邊往褲兜里放,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什么原因,兩次都沒能把手插進褲兜里。 許天一個跨步到了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右手,“周哥,什么東西???是死者身上的?那肯定跟案子有關系,趕緊給我看看?!?/br> 小李都嚇傻了,他在法醫處已經看見過照片,尸體不是裸的嗎?周州還能拿什么?這殯儀館的人也太恐怖了吧? “沒……” 周州還想辯解,許天已經按住了他手腕上的xue位,他啊了一聲,手不由自主地松開。 此時他心里也更慌了,這當法醫的就是邪門啊,她也沒怎么用力啊。 許天看著他手里的東西皺眉,那是個薄薄小小的耳釘,沒什么樣式,但很明顯是女性用的耳釘。 她看著周州心虛的樣子,瞬間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她還是耐著性子問:“怎么回事?這是什么?昨天我已經把他全身都檢查過一遍,這東西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哈哈,許法醫,你別緊張,這玩意不是死者的,是我女朋友的?!?/br> 周州說著掙脫開許天的手,把東西捏住展示給他們看,“這是我在街上銀攤給她打了一對耳釘,結果還沒送出去,就丟了一個,我這不就過來找了嗎?唉,你說我這毛手毛腳的,居然把東西掉到尸床上了,東西弄臟了沒事,怕耽誤你們的事啊,幸虧沒碰到尸體,萬幸啊?!?/br> 他好像大大松了口氣,輕松地朝許天和小李笑著:“行了,沒事。我幫你們拍照吧?!?/br> 許天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周哥,要是只我自己在這兒,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了,可我同事在呢,咱們得正規點。這東西找到了,也得走個程序,記錄一下才行?!?/br> 她說著指指那只耳釘:“你是在哪兒買的?另一只呢?什么時候掉的?你女朋友知道嗎?” 周州忙朝她拱手,哀求道:“許法醫,不用那么麻煩了,咱們兒仨不是都在這兒嗎?把事說清楚就行了?!?/br> 他又朝小李笑,“你說是吧?!?/br> 小李皺眉,把送女朋友的東西掉在解剖床上?怎么聽怎么覺得不對勁,“你新買的?還沒來得及送的話應該有包裝吧,怎么還一只一只地掉呢?” 許天笑了,看著周州,“對啊,另一只是在盒子里嗎?再簡陋的銀攤也應該有包裝吧,怎么就掉了一只?!?/br> 周州不耐煩起來:“我說你們沒完了???誰工作不會出錯?得饒人處且饒人,再說咱們又不是一個系統的,你們管得著我嗎?我給你們解釋是尊重你們。尸體沒事,我給你們保存得好好的,你們約時間我也幫你們準備好了,還想怎樣?” 他說完把耳釘裝到褲兜里:“行了,忙你們的吧,我看你們也用不著我,我先走了,就當我沒來過,以后見面好說話?!?/br> “等一下?!痹S天冷冷道,“周哥,如果真是你不小心掉了東西,撿起來就行了,我們也不會多事??晌遗逻@東西不是你掉的?!?/br> 周州身子一僵,“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昨天或者今天早上有沒有帶不相干的人來過這里?” “沒有!”周州反應神速,眼睛卻沒看許天,只掃了眼解剖床上的死者。 許天嘆口氣:“周哥,我們現在好好說話,是在給你將功補過的機會,如果你是帶人來獵奇,那還好說,要是嫌疑人混進來銷毀證據的話,你這可屬于協助犯罪?!?/br> “你嚇唬誰呢?” 小李皺眉:“周州,小許可沒嚇唬你,這件案子是重案,市局很重視……” “我們也很重視,這不是在配合你們嗎?放心吧,我懂規矩,不可能帶人來,再說這人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誰敢看啊,你說是吧?!?/br> 周州說完就想走。 小李想攔他又怕起沖突。 許天站到死者腳邊,揭開蓋尸布,咦了一聲:“這又是什么?周哥,你到底帶誰來過?” 周州嚇了一跳,忙走過來看,“又掉什么了?” 許天面無表情地說:“我沒說掉什么啊,我是說有尸斑了??!” 周州知道被她騙了,繃起臉來剛要狡辯,許天正色道:“周哥,對不起,你不能走,這事我們處理不了,我要報警?!?/br> “報什么警???小許,咱們也算是朋友了吧,昨天我一看見你就覺得咱倆有緣分?!?/br> 他開始套近乎,許天沒理他,攔住他不讓走,又讓小李去給寧越打電話。 周州馬上變了臉:“就算我帶人來過又有什么關系,朋友聽說了好奇嘛,看一眼能怎么樣?” 許天無奈道:“周哥,我剛才說的話,你一句也沒聽進去啊,萬一有嫌疑人借機……” “你放心好了,他們絕對不可能是嫌疑人,一個是我發小一個是我正在追的女朋友,昨天晚上我給他們講鬼故事,把他們嚇得不輕,非要看看巨人觀是什么樣,我這才領他們過來?!?/br> 等寧越到了,聽到他這套說辭,不由皺眉:“你昨天不是想追許法醫嗎?你還說因為工作原因,你找不到對象,這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女朋友?” 許天一愣,周州居然想追她?昨天是第一次見面吧,不是說八九十年代的人感情都很內斂嗎? 周州見許天驚訝地看著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哈哈,就是怎么說呢?我見人家許法醫有男朋友,就歇了心思,正好晚上我發小過生日,我們買了點啤酒說一塊聚聚。那姑娘是我發小同事,居然不怕我,還纏著我講殯儀館的事,我就給他們說了這具尸體,他們就想看看,大晚上的不敢來,所以今天早上我就偷偷帶他們進來看了眼。他們又怕又好奇,我正好要把尸體推過來,他們幫我推車,又問東問西,誰知道那姑娘把耳釘掉了。她剛才打電話讓我看看是不是掉在我這兒了,我怕影響你們工作,就沒明說?!?/br> 許天判斷他說得應該大部分是真的,只是有些細節,恐怕沒他說得那么輕描淡寫。 “要是他們只是幫你推了車,耳釘怎么可能掉在解剖床上?” 寧越嚴肅起來:“周州,這事你得說清楚,不然我們得把你請到刑偵隊,好好調查一番?!?/br> 周州忙道:“我們就是角色扮演來著,昨天喝酒的時候,我多嘴說碰到個女法醫,還說女的當法醫很少見?!?/br> 他看了眼許天:“他們就好奇嘛,我就揭開布給他們看,又說那開胸是怎么做的,然后那姑娘就說她要當女法醫,假裝給尸體解剖,我跟我發小給她當助手?!?/br> 寧越正忙著呢,他聽完是氣不打一處來,“周州,你這是為了追姑娘一點底線都沒有啊,不幫忙也別添亂,搞什么??!還角色扮演,當自己是明星嗎?你們不會還拍照了吧?” “沒有沒有!這個絕對沒有?!敝苤輨偛啪褪悄弥鄼C進來的,找東西時,他把相機放到了門口架子上。 這時他身子不著痕跡地移動著,似乎想擋住相機。 胡東過去一把搶過來:“看來還真拍照了!” 許天十分無語,這幾個人膽子也太大了,別管法醫還是殯葬工作者,工作第一要務就是要給死者該有的尊重,真沒聽說哪個工作人員敢這么做。 殯儀館的相機不是拍立得,是膠卷的,等洗出來發現這三個人真是一點忌諱都沒有,居然跟死者合影,還比畫人家頭部大小。 解剖室里有白大褂,那位叫小冬的姑娘居然還給套上了,拿著工具像模像樣地在尸體上比畫著。 周州應該在拍照,他發小在給小冬遞工具。 光裸浮腫又恐怖的尸體成了他們的大號玩具。 許天是真無法理解,雖然氣味淡了,但不戴好口罩還是能聞到,再說巨人觀不是單純把尸體放大,是皮rou五官都變形,看完能做噩夢的那種。 這仨人,居然能玩得這么高興?還跟尸體合影?也真是臭味相投! 周州本來以為把耳釘拿走就算完事了,結果事情敗露,照片都被找到。他無法狡辯,狠狠瞪了許天一眼,唉聲嘆氣道:“也沒多大事,至于嗎?” 殯儀館這邊也嚇了一跳,領導都跑來詢問怎么回事,一邊道歉一邊又換了人跟公安局做交接。 周州的發小跟小冬也被帶到公安局接受問詢,兩人居然都覺得沒多大事。都說只是好奇去看看,正好有相機就拍下來了。 許天沒跟著回公安局,她跟小李用了三個小時才把死者臉部復原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