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光 第37節
滿盤皆輸。 孟夏收拾完東西,打算走。 她站在玄關換鞋,周燼的手柄一扔,靠在門上,不聲不響地盯著她換。 孟夏背好書包,發現自己走不了。 周燼就站在那兒,有一搭沒一搭地按著手柄上的按鍵,完全沒有放人走的意思。 手柄被丟進她懷里,沾著燙。 周燼耷著眼皮:“陪我打把游戲?!?/br> 無賴極了,一點道理也不講。 “打完就能走嗎?” “贏了就讓你走?!?/br> 孟夏根本不會玩,硬著頭皮坐在沙發上。 周燼隨便選了個游戲,她看不出是簡單還是難。 孟夏沒打過游戲,全靠周燼短暫的現場教學,效果可想而知。 一開始,她的一顆心懸著,緊張得要命,周燼坐在一邊,看出她的緊張,睨著她嗤笑,問她是打游戲還是上戰場。 到了后面,她漸漸會了一些,倒是覺得挺有趣。 她很少這么酣暢淋漓過,一切都拋在腦后,就只有屏幕上的兩個小人。 周燼快要通關的時候,她還困在第三關,孟夏以為要輸了,結果他折回來救她。 這明顯不是多明智的決定,最后時間耗盡,兩人一起死了。 孟夏不知道這樣的輸贏怎么算。 周燼把手柄一扔,沒骨頭似的靠在沙發里。 前幾天,他坐在這,聽著個醉漢罵罵咧咧地走過去,沒走幾步,歪歪扭扭地絆倒在便利店旁邊的臺階上。 便利店店主打了120,救護車來的時候,血流了一地。 周燼出了門,幫著抬,眼看著人的臉色灰敗下去,沒了氣。 他蹲在一邊,看著各種搶救的家伙往人身上安,救護車門慢慢關上。 便利店老板遞了支煙給他,感嘆:“估計人是不行了,人生無常啊?!?/br> 那時候,他叼著煙想,也許這也是他的結局。 在某一天,醉生夢死地倒在哪個不知名的犄角硌拉。 今天不太一樣。 旁邊軟軟的一道呼吸,挺安靜,不討厭。 甚至讓人沉溺。 周燼討厭一切讓人沉溺的東西。 他煩躁地抓起鑰匙,毫不客氣地把人拎起來:“趕緊走?!?/br> 他今天輸太多次了,再輸一次,大概就永遠贏不了了。 -------------------- 作者有話要說: 第24章 窺破 周燼推開門, 鑰匙轉進摩托,點火。 孟夏一出來, 就看見周燼的摩托大剌剌地橫在道中間, 一條腿支在地上,虎口攥著車把捏來捏去,看上去煩躁又矛盾。 天上飄起雨夾雪, 街巷漆黑濕冷,便利店也關了門, 屋檐下掛著個雪白的燈泡,幽幽地亮著。 孟夏腳步不停地走過那輛摩托車, 周燼弄著頭盔, 沒叫住她,漆黑的眼沉沉地盯著那道影子。 她走得急,沒回頭。 依舊對他避之不及。 那點同情心, 慷慨又吝嗇。 周燼的手伸進兜里, 碰到煙盒, 停了片刻,越過去, 摸出粒薄荷糖丟進嘴里。 誰稀罕。 他的咬肌鼓起,把薄荷糖咬得咯嘣作響,手指點在車把上, 在心中數, 三,二,一。 拐角躥出個黑影, 濕漉漉黑魆魆。 孟夏驚叫閉眼。 周燼哼笑,一擰車把, 車到拐角,把人往后座一丟。 孟夏還懵著,頭頂被套上沉甸甸的頭盔,抬起眼睛,看到笑得張狂的一張臉。 她下意識抓住手里的衣角,又倏地松開,耳朵尖泛著紅。 “一個小野貓也能把你嚇成這樣,弱死了?!彼敛豢蜌獾爻爸S。 她也就那么點小膽。 孟夏的耳朵尖一紅,垂著眼睛,又羞又惱。 剛才躥過去的小黑貓從低矮的磚墻上探出頭,濕漉漉的毛炸開,目光警惕地朝下張望。 “前些日子來的,被大貓弄丟了,膽也小,一聽見動靜就跑?!?/br> 他用了個也字,不放過任何一個嘲笑她的機會。 孟夏抿唇。 也什么也。 周燼一擰油門,臨走時,不知道從哪兒摸出個煮熟的雞蛋丟在墻角。 那貓認識他,咕嚕兩聲,從墻頭跳下來。 一人一貓,都沒著沒落,小黑貓也就剛斷奶,怯怯地縮在巷子的那個角,餓得哀哀叫。 周燼煮雞蛋時,也給它丟一個。 孟夏好奇探頭,被他拍回來:“坐好了,再動把你扔下去?!?/br> 北風呼嘯,她揪著他的領子:“不用你送,我自己走回去就行?!?/br> 他還發著燒,哪兒有讓病號送人的道理。 周燼:“死不了,賴不上你?!?/br> 孟夏著急:“不行?!?/br> 周燼吹個口哨,流里流氣:“男的不能說不行?!?/br> 說完,一擰車把,摩托車沖過一道石坎,她被顛得說不出話來。 就是個不講道理的小流氓。 漆黑的雨夜,兩個濕漉漉的人貼在一起,他還發著燒,身上guntang,她的下巴縮在圍巾里,衣角冰涼。 彼此的呼吸和體溫真實又虛幻。 他的車騎得不快不慢,懨懨的,孟夏經過最初的心臟狂跳后,輕輕松了口氣。 周燼的背后像是長了眼,她一放松,他就短暫加速。 她伸手去拽他的衣角,連同下面那塊皮rou一起,周燼不避不躲,吹著口哨哼笑,任她折騰。 她越折騰,他越快活。 簡直是不講道理的瘋子。 街巷間只有寥寥的幾個人,夜市收攤回家的小販,搖搖晃晃的醉鬼,流里流氣的小混混... 有人沖著他們的車打呼哨,被周燼很兇地瞪回去。 “你他媽要死?” 他在街頭巷尾混多了,葷話渾話學了一堆,在孟夏面前會克制不少。 她跟他們不是一路人,他的感情奇怪又矛盾,不想放過她,也不想弄臟她。 最初的時候,他聽到孟夏這個名字就咬牙切齒。她的父親是孟海生,就這個理由,就足以讓他不想讓她好過。在周燼這兒,沒什么七拐八彎的大道理,愛憎都直白狂妄。 后來,他發現她夠狼狽可憐的了,看著她那副半死不活的丑樣子,又一陣陣地煩。 也就她骨子里那點倔和泛濫的同情心,能叫他這么來火。 摩托拐了個急彎,瘦弱溫暖的身軀撞在他的后背上,她磕疼了,輕呼一聲,很快又沒了動靜。 周燼抹了把頭盔上的水:“出個聲?!?/br> 太安靜了,一晃神,跟死了似的。 孟夏抿著唇不理他,摩托車又是個急彎。 周燼這個人無賴,想要做成什么,總有他自己的一套辦法。 她咬著牙,毫不客氣地擠出兩個字:“混蛋?!?/br> 他笑了,嗯一聲,聽不出喜怒。 “再說幾句?!?/br> 孟夏吸口氣,這次沒再罵他了。 “你冷嗎?”她問。 周燼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