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光 第28節
周燼一直待到走廊里的燈光亮起來,兩條腿都僵,直起身,陰森森地笑。 她真的挺行。 第二天早晨,孟夏的桌角擺了兩個水杯,都裝得挺滿。 水也不用接了。 所有的一切,都像拳頭打在棉花里。 這周結束前,九中舉行了期中考試。 對于高三的學生,期中考意義重大,這次是全市聯考,統一命題,對著大排名,基本就能估計出能去哪個檔的大學。 老師們也很重視這次考試,光考前的模擬套卷就發了四五套,孟夏的底子不錯,除了數學吃力些,其他科目都做得算是輕松,即便如此,也每天熬到挺晚。 趙苒缺考了。 家里全部的錢都被朱明拿去還債了,像是個無底洞,平時趙苒的生活費都是杜芳偷偷留下的,攢不了多少,根本不夠醫藥費。 杜芳的醫藥費是沈野他們湊的。 周燼出了一大半,他平時接的那些活賺得不少,沈野他們還得問家里拿錢,趙苒家的情況鎮上幾乎沒人不知道,這筆錢借出去,基本是有去無回。 沈野焦頭爛額了好幾天。 最后,周燼去了趟病房,留了張卡。 趙苒還沒來得及拿錢去交醫藥費,錢先丟了。 醫院調出監控,沒有生人進去過,只有朱明去了一趟。 趙苒眼睛通紅地回到家,里面空蕩蕩,朱明跑了。 剩下的醫藥費數額不小,無論如何也湊不齊了。 —— 期中考成績出得很快,周燼破天荒地不是零分。 他就寫了一科,英語,150滿分,周燼考了132。 藺沉寫齊六科,總分加起來127分,成了光榮墊底的全班倒一。 發卷子時,班里沸沸揚揚,彌漫著緊張的氣息。 周燼趴在桌子上睡覺,這些緊張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他不在乎考了132還是32。 寫卷子是因為較著一口勁。 為什么較勁,跟誰較勁,他也說不出來。 又或者是壓根就不想往那邊想。 藺沉看完自己的卷子,又拽過周燼的看,仔仔細細地算了一遍分,說了句“臥槽”。 “燼哥這是要步入小白臉的行列啊?!?/br> 周燼劈手奪過卷子,送了他個干脆利落的滾字。 出成績后,梁顯找周燼談了一次話,談話內容不得而知,周燼出來時,有人看見梁顯的臉跟鍋蓋似的。 周五下午,學校在小禮堂組織了動員大會。 周燼一早就沒了人影,他從來不參加這種東西。 孟夏跟著二班往下走,走到一半,想起忘了帶東西。她逆著人群往回走,下樓時,走廊已經沒人了。 下到一樓拐角,一只手臂伸過來,拎著她的胳膊扯過去。 孟夏抬起頭,看到的周燼。 他站在黑暗的一角,漆黑的眼睛抬起來,懶洋洋看著她驚慌的模樣,從頭到腳的惡劣。 孟夏掙了兩下,她越掙扎,他攥得越緊。 尼古丁的味道在狹小的空間飄散,她的眼睛被熏得濕漉漉的。 周燼去捏她的下巴:“哭了?” 檢查了一圈,無趣地把煙拿下來,抖了抖煙灰,捻滅。 胸腔中止不住地躁。 他看著孟夏,像是要把她盯出個洞。 她也沒什么稀奇的,一個鼻子兩只眼睛,偏偏刺起人來,像是有什么稀奇的魔法。 周燼吐出口氣:“不去開會?” 他這是明知故問。 孟夏抿了下唇。 他跟兇神似的攔在前頭,她能去哪兒? 她想了想,跟他解釋:“中秋節那天,我去姨媽家了,沒在烏鎮?!?/br> 周燼點頭,行。 他問她:“在烏鎮,你來嗎?” 這個問題太刁鉆,孟夏楞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燼從她的沉默里聽出了答案。 在也不來。 他沒吭聲,整個人都冷下來,身上帶著戾。 看著就兇。 孟夏繃著小臉,警惕地看著他,生怕他再發瘋。 走廊那頭突然傳來腳步聲,教導主任和梁顯的聲音響起來,朝他們的方向走。 孟夏的臉蛋憋得發紅,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要是讓人看見,她解釋不清楚。 周燼睨她一眼,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并不難猜。 他的指腹隔著校服,慢悠悠摩挲著她腕表的輪廓。 孟夏的手腕被衣料蹭得一陣陣地癢,抬起眼睛看周燼,果然看見他壓著笑的嘴角。 每次看她狼狽,他都恨不得叉腰狂笑。 眼看著梁顯已經快要過來了,周燼指望不上,他不僅不會管她,不把她推出去就算好了。 孟夏的頭皮泛著麻,在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里,蹲了下去。 這是她做過最蠢的決定。 狹小的空間里,她蹲得不穩,不得不伸手揪住周燼的褲管。 她的額幾乎挨住他,周燼的身體一僵,倏地轉過頭,毫不客氣地拽她,無聲地:“起來?!?/br> 孟夏的面子也不顧了,不管不顧地拽著他的褲管。 死也不起來。 兩人都用了死力氣,無聲地拉鋸。 梁顯已經走到拐角,周燼扯著她的領子往上拎,孟夏咬牙去抓那只手。 長長的一道印,由白變紅,血珠子冒出來。 像是按了暫停鍵,兩人的動作同時止住。 梁顯看到人影,探頭往這邊看,見到周燼,眉皺成一團。 這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刺頭,不惹事就算好的了。 周燼擺出那副沒什么正形的模樣:“梁老師?!?/br> 梁顯例行數落了兩句,著急往小禮堂趕。 等外頭的腳步聲沒了,周燼轉過身,踢孟夏的褲子:“起來?!?/br> 少女的馬尾蹭亂了,臉蛋漲得通紅,狼狽得要命。 周燼甩甩手,血珠子順著指節往下流。 她撓人挺狠。 周燼的整張臉都黑著,眉眼陰沉,像是要把人弄死。 “你屬貓的?” 孟夏抿著唇往外走,沒走兩步,又被他毫不留情地扯回來。 她怎么掙也掙不開,兩只胳膊都被周燼剪住,干脆抬腳踢他。 周燼騰出一只手,一把攥住她的腳踝,手背上的血珠子撓得人癢,他扣過手背,在她的腳踝一抹。 少女細白光滑的腳踝上,沾了一串血珠。 孟夏的耳朵尖發燙,不管不顧地去推他。 周燼低低罵了句cao。 嗓音帶著啞。 他松了手,甩了甩,跟摸到什么燙手的山芋似的。 連她跑了都沒顧得上。 —— 期中考試后,班里重新排了座位。 孟夏被調到第五排,終于有了個同桌。 同桌叫喬辰,常年躋身班里前十,品學兼優,五講四美,活脫脫周燼口中小白臉的標準。 周燼又有兩天沒來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