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諸多嘈雜被不斷掠過,終于有熟悉的越州鄉音被蔡可寧捕捉,她蹙眉,神色一凜,再熟悉的鄉音經數米遠的距離阻隔切割,也需要她去仔細聆聽辨認。 她聽裴微講過越州話,那次裴微在和她mama通電話,大概是聊到了什么吃的,裴微就說了句這有什么可吃的。那時正是個早晨,兩人還躺在床上窩一塊兒,裴微一邊通著電話,得空的另一只手就在她身上游移。腰骶部是她的敏感區,裴微的指尖稍稍觸及,她就止不住地戰栗,裴微捂住聽筒,在她耳邊用溫熱的氣聲說,忍著。 裴微就是故意的。等她掛斷電話,蔡可寧迅速翻了個身,一面控住裴微肆意的手,一面說,我覺得越州話還是我們崇平話好聽,我們崇平話更軟,越州話總覺得硬邦邦的。她說到一半頓了頓,覺得不能踩一捧一,于是又接著說,但你聲音好聽,你說什么都好聽。 裴微這時已經安分地抱著她,說,那你說一句崇平話我聽聽?蔡可寧說,平白無故的我說不出來。裴微湊到她耳邊,說了三個字,蔡可寧臉一紅,鉆到了被窩里,邊笑邊說,那我怎么說得出口啊我才不說! 身后幾個越州人剛剛在討論幾只明州特色菜,其中有一位就說了句,這有什么可吃的。 短短幾十秒,話題一變再變,恍惚間蔡可寧聽到一個裴字,她蹙眉更深,可那真是裴,還是陪?還是賠? 葉一諾已經轉過身,她是云昭人,離主城區更近,自然對越州話也更熟。 迎面走來共五人,皆是女性,兩位年長,剩下三位年紀更輕。葉一諾一一掃過她們的臉,都與自己想象中的那位裴老師大不相同。 蔡可寧這時也回了頭,她只看了一眼,葉一諾看向她,蔡可寧沖她微笑著輕輕搖頭。 葉一諾淺淺點頭。 身后那幾人感到莫名其妙,一陣面面相覷后,有人問:“前面這倆小姑娘有誰認識?” 其中一個女生認真掃視她們的臉,像是在辨認某個誰。大家都輕聲說:“不認識啊,見都沒見過?!?/br> 既然都沒見過,也總不至于是說了什么敏感話題,她們剛剛說的也沒什么見不得人的,但為保險起見,剛說話那人放低聲音接著道:“璐璐不是沒考上嘛,第一還是第一,第二還是第二,就差了0.1分,怪可惜的?!?/br> “那確實可惜了,才0.1?!?/br> “誰考上了?打敗了璐璐?” “一個應屆生,大學還沒畢業聽說。也是,她們有時間看書啊,璐璐白天要做事,也就趁晚上看會兒書,能一樣?” “當時璐璐備考,我們好多人都關注著呢,后來體檢名單出來,大家都去看了,連裴老師都去搜了?!?/br> 年長者插話:“小裴也關心這個?” “是人都會八卦的嘛王老師?!?/br> “我怎么聽說裴老師好像要辭職?” 另一年長者道:“你們怎么都知道了?現在還沒往外說?!?/br>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啦?!?/br> “為什么要辭呀,不是干得好好的?” “誰懂呢,可能是她爸退了,她也不想在這兒干了?” ...... 蔡可寧偏頭看向大堂上方高高吊下的水晶燈,在那瞬間感到熱淚盈眶?;蛟S是過度緊張過度期待下的冰冷現實給了她打擊,又或許是被好友無言的饋贈與照顧所感動,她的整顆心都無比酸脹。 蔡可寧擰開水瓶喝水,卻不知道為什么,水流入食管后卡在某個不上不下的地方,她捂嘴開始劇烈咳嗽。 蹲到角落咳到滿臉通紅,險些窒息的那刻,葉一諾過來拍她的背。蔡可寧的咳嗽聲由急變緩,葉一諾在旁邊一下一下地順她的背,蔡可寧擺手,意思是沒事了,她抬頭,葉一諾見到她漲紅的臉和血紅的眼眶。蔡可寧只是無意識地眨了眨眼,眼淚順著她的臉頰就流了下來。 葉一諾怔住,無暇辨別蔡可寧的眼淚是為了什么而流,她急著從包里拿紙,遞給蔡可寧的那刻,她站起來,替她擋住了敞亮的大堂中央散下的光線,也擋住了大部分人匆匆一瞥的好奇目光。 紙巾被蔡可寧捏在手心,她低頭望著地板,地板上映出自己模糊的臉。她看過裴微的朋友圈,后來想起她了就翻一翻,裴微在她們分手后就沒發過新內容,又或許是設置了她不可見,反正不管怎樣,在她這兒,裴微最新的那條還是在2017年的1月1日,發了張有兩根燃著的仙女棒的圖,配詞就是簡單的一句新年快樂。這兩根仙女棒當然是她們兩人人手一根,裴微沒刪,她點進去看看,仍然會感到一陣幸福的余味。后來她自己也幾乎不發朋友圈了,蔡可寧想,她們真是彼此合格的前任,就像死了一樣。 像死了一樣才好,蔡可寧第一次這么感激裴微的無影無蹤,她要是常有動態,那自己又會是怎樣的心緒難平? 蔡可寧抹了抹眼睛,站起來對葉一諾說:“我們走吧?!?/br> 葉一諾沒回頭也沒動,問她:“要不要去前面那沙發上坐會兒?” 蔡可寧說:“沒事,我們走吧?!?/br> 葉一諾回:“好?!?/br> - 傍晚六點,兩個寢室八個人已經坐在包廂等著上菜,等待的間隙自然只能聊天。部分人在聊怎么溜班,雖然考完了研,大家心思也沒放在實習上,每天上午跟著查房點個卯,下午就溜回寢室做自己的事。 老實人也要溜班,他們在上午下班前很不好意思地問自己的帶教,老師,我下午可以不來嗎?飯桌上溜出經驗的老油條指點個別老實人,這怎么能問呢,直接跑路不就行了,你一問讓老師怎么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