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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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昌:“你……” 衛云章:“還有,我剛才在路上碰到了二皇子,他想讓我當他的伴讀,我沒答應,如果他后期去跟陛下提了,父親幫我看看能不能拒絕吧?!?/br> 衛昌:“……” 衛云章說完,拉著衛嵐瀟出去了。 回到他們原先的帳子里,衛嵐瀟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責備他:“你怎么自己招惹那么多事出來,也不跟父母親說一聲?” 衛云章:“金吾衛說羽箭數量是對的,但是這怎么可能呢?那大哥腿上那一支,難不成是假的?” 仿造假箭,那罪名更大,這是要造反啊。 衛嵐瀟沖著他腦袋就來了一巴掌:“所以都讓你不要自己招惹那么多事了,覺得自己比父親母親還有能耐是不是?” 衛云章醒了過來。 窗外是淅淅瀝瀝綿延不絕的雨聲,落在耳朵里,總覺得連身上蓋的被子都多了幾分潮氣。他睜開眼睛,外面走廊上的風燈許是被吹熄了,一切都陷在黑暗的雨夜里。 他伸出手,把崔令宜的手從他臉上拿了下去。 原來方才,不是二姐在夢中打了他一巴掌,而是崔令宜不知夢到了什么,把手搭在了他的臉上。 ……真是服了。 崔令宜睡得很熟,就算被衛云章換了姿勢,也沒有醒過來。這大抵是中毒喝藥的后遺癥。 衛云章有點悵惘地盯著床帳頂看。 二姐出嫁也有兩年了,姐夫去年調任了乾州司馬,二姐跟了過去,如今也有一年多沒見面了,在這個雨夜夢到小時候,難免有些思念。 還有大哥,小時候腿上中了一箭,雖然恢復得還可以,沒有殘疾,但還是落了些病根,比如不能長時間劇烈跑跳,一到換季就容易關節疼等等。 想到這里,衛云章不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那件事查到后來,金吾衛給出的答復是,有刺客仿制了羽箭,企圖射殺大臣制造混亂,結果誤判了形勢,才會射中稚子。 如此漏洞百出的答復,衛云章自然不能接受。刺客為什么放著皇帝會參加的正式狩獵不動手,非要在皇帝不在的家眷游樂時間動手?又為什么非得選擇官職不上不下的衛昌,而不是其他大臣? 但這種事情,“涉及皇室機密”,就不能告知外人了。 他很是惱怒不忿了一段時間,甚至跑去質問父親:“我都去向家主表忠心了,他們難道不是應該放松警惕嗎?這時候不是父親您尋找線索、反擊他們的最好時候嗎?為什么還要讓陛下包庇他們?他們到底有什么值得包庇的?” 衛昌深深地看著他:“以后你就懂了?!?/br> 衛云章想,父親說得對。當時他無法理解,但現在他理解了。 他那時自作聰明,以為跑去跟家主說那些話,便可以讓家主放松警惕,留下線索,甚至把目標對準其他人,然后給父親查明真相的機會。 但他不知道,機會之所以是機會,有時候不是看的天,而是看的人。 這個人,是唯一掌握生殺大權的人。他想給的機會,那才算是機會。 他是雄主,是英主,是凌駕于所有臣屬之上的絕對權威。他想保下的人,哪怕是在他眼前殺了人,他也會保;他不想保下的人,就算有一萬個不在場的理由,也會因第一萬零一個莫須有的理由而被放棄。 皇帝難道不知道是家主那邊的人動的手嗎?不,他知道。他明明知道,卻還是沒有治他們的罪。 衛家從前朝到如今,已經在京城盤踞了太久,他難以容忍,決心拔除??尚l家根基太深,牽連太廣,若是要根除,只怕整個京城的地界都會抖三抖。 所以他扶了衛昌上位。讓衛昌和衛家慢慢地斗,他作壁上觀。 但皇帝也不是那么好當的,他要讓衛家以為,自己還器重他們,扶衛昌上位,只不過是為了敲打他們一下而已;同時,他也要讓衛昌明白,要想擺脫衛家的牽制,只能牢牢依靠他。 父親明知這是帝王心術,卻也只能接受。所以,即使明知道衛家是幕后黑手,他也只能隱忍不發。 衛家果然以為,皇帝是在有意保他們。他們之所以敢在皇家獵場動手,一是為了給衛昌一點顏色看看,二是為了試探君心。君心果然是在他們這里的。即使是誤射他人,皇帝也該主持大局,調解一二才是,可他連調解都不曾調解,就讓衛昌吃了這個啞巴虧,便說明他其實不怎么在乎衛昌。 這個認知,才是真正讓衛家放松警惕的根源。八歲的衛云章辦的那些事兒,都幾乎不叫事兒。 然而,隨著年月的推進,衛老尚書因一樁舊案,提前致仕,那些他麾下的衛家人,也漸漸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被褫奪官職的褫奪官職,被貶去他鄉的貶去他鄉,朝堂之上,衛姓之人零零落落,再也難見往日盛景。 ——但在別人眼中,衛家卻始終屹立不倒,甚至比以前站得更高。 因為彼時的衛昌,已官拜尚書左仆射。 往事如煙,如今的衛云章再想起這些,內心已經難起波瀾。 沒有什么驚心動魄的復仇故事,也沒有什么酣暢淋漓的雪恥細節,他們的這位皇帝,在邊疆軍事上雷厲風行,卻不喜歡在朝堂上大動干戈。權力在他的掌控之下,悄無聲息中完成了交接。 衛云章揭榜中探花那日,他們父子三人在庭院中喝了一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