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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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令宜:“……” 衛云章:“四娘,難道在你眼里,我是一個特別不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嗎?” 話音未落,便看見她的手指驀地抓緊了被面,肩頸繃起,嘴唇用力地抿著,呼吸急促。 “又發作了?”衛云章皺眉。 崔令宜從鼻子里痛苦地發出一個音節。 衛云章立刻下了床,去給她取止疼藥。 折騰完一番,她重歸平靜,縮在床邊緩慢地呼吸。衛云章摸了摸她的額頭,輕聲道:“沒事了,睡吧,睡吧?!?/br> 崔令宜沒有回答。 衛云章在旁邊坐了一會兒,見她似乎就這樣睡過去了,才終于起身,自己去了外面洗漱。洗漱完,吹燈上床睡覺。 臥房陷入黑暗。 被窩里的崔令宜悄悄松了口氣。 媽呀,還好她急中生智,要不然,衛云章那么道德綁架她,她還不知道該怎么編自己的童年呢。 而在她的背后,衛云章睜著眼,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 他就知道,她壓根答不上她的問題。 但他明明知道她這次的痛是裝的,卻偏偏得裝不知道,還得鞍前馬后地替她跑腿、照顧她,真是令人郁悶。 唉,這好男人不當也罷! - 許是受睡前讀的書影響,衛云章夜里睡得并不安穩。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小時候,跟隨一家人出去參加春獵。春獵每年是君臣同游、放松助興的一大樂事,若是表現得好,甚至還有可能一戰揚名?;实蹠y帶重視的后妃及子女參與春獵,一些高官也有資格攜帶家眷入場,剩下的,便是品級低一些的官員。當然,更多的是根本沒有入場資格的官員。 那時候,他的父親衛昌,剛從度支司郎中升任戶部侍郎,皇帝有心提拔,破格允許他也攜帶家眷進山。官員的家眷只能在外圍活動,除非也報名參加了狩獵,否則并不能深入山林,更不可能接觸到天顏。 不過,這對年僅八歲的衛云章來說,都不算什么。一家人受皇恩,有幸前來皇家獵場游玩,本來就很高興了。再加上衛昌是文官,實際并不參與狩獵,只牽了一匹小馬駒過來,陪著子女們一起玩耍,就更有意思了。 衛云章在夢中,看見父親一邊扶著大哥上馬,一邊對眼巴巴守在一旁的二姐和自己說:“不要著急,一個一個來,都可以坐?!?/br> 母親在旁邊掩唇而笑,嚇唬他們:“都讓開些,當心被馬踢了!” 衛云章記得,那一天風輕草香,騎在馬上,能看見更為廣闊的山林,是非常美好的一天。 第二天,衛昌和其他一些官員被皇帝叫去議事了,便只剩下衛夫人看著三個孩子。三個孩子輪流騎小馬,玩得不亦樂乎。衛云章畢竟年紀最小,上馬上得最費勁,所以騎了幾圈后,便去一旁歇著了。 他坐在帳子邊,遠遠地看著大哥把二姐推上馬背,牽著馬韁,帶著馬慢慢地溜達。二姐坐在馬背上,發出清脆的笑聲。衛云章吃飽喝足,伸了個懶腰,四仰八叉地躺在了草地上。 目光所及,只余一片蒼藍的天空。 他打了個哈欠,閉目養神了一會兒,再睜開時,突然發現視野里出現了一個人頭。 那人站在他身邊,正低著頭好奇地打量著他。 衛云章愣了一下,隨即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面前的男孩,比他高半個頭,身著暗紅色錦袍,腰間佩一枚白玉墜,清秀但面生——能有幸來參加春獵的官員家眷并不多,并且只能在附近活動,衛云章昨日全都見過了,卻對眼前這個人毫無印象。 他還在尋思如何稱呼,對面的男孩已經率先發問:“你躺在地上干什么?” 衛云章很奇怪:“不干什么啊,躺著舒服?!?/br> 男孩問:“躺在地上能看見什么?” 衛云章:“……看見天?!?/br> “可是天上什么也沒有?!蹦泻⑻ь^看了看。 衛云章無語:“就是因為什么都沒有,所以才好看啊。躺著看到的天空,比站著看到的天空更大?!?/br> 男孩:“當真?” 衛云章:“……你沒躺過?自己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男孩猶豫了一下,環顧四周,家眷們有的在帳子里休息,有的聚在帳子外三三兩兩地說話,并無人注意到他們兩個小孩兒。 男孩抿了抿嘴,撩袍坐了下來,摸了摸身邊的草皮,最后深吸一口氣,平躺了下去。 衛云章在旁邊看得十分驚訝。 “你說得對?!蹦泻⒄赝煌麩o垠的碧空,道,“躺著看的風景確實不一樣?!?/br> “你家里管得這么嚴?都不能往地上躺的?”衛云章一下子就發現了端倪。 他們衛家雖然也算是官宦人家,有家教約束,但小孩子總會頑皮,他和大哥偶爾打架打到地上去,也只是被母親隨口斥責兩句而已,下次還敢。 但眼前這個男孩,好像往草地上躺一會兒放松都不敢。 男孩并沒有回答衛云章的問題,在地上躺了一會兒,才戀戀不舍地坐了起來,轉頭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衛云章?!?/br> “衛云章?”男孩瞪大了眼睛。 衛云章也瞪大了眼睛:“怎么,你認識我?” 男孩:“呃……聽說過。你是戶部衛侍郎家的三郎,是嗎?” “是啊?!毙l云章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