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靳黎卻微微凝神,她這是哭了? 等她跑到跟前,他才看清,豈止是哭了,簡直淚如雨下。 都來不及問怎么了,人已經撲到他懷里,手圈過了他的腰,臉埋在他胸前,眼淚不住地往下掉。跟看煙花那晚一樣,傷心難抑,嗚聲不斷。 他的心被揪緊,抱著她瘦而薄的背,萬分不解卻又無比擔憂地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懷里的人沒有說話,只剩下嗚嗚哭泣聲,聲聲戳向他心底深處。 見她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也不像是受到了人身傷害,也許是想起了什么傷心事……靳黎沒再問,溫柔地抱著她,沉了沉氣息,再摸了摸她的頭發,側臉抵在她腦袋上,靜靜地看著天邊逐漸消失的晚霞。 周圍不斷有行人經過,奇怪地看著他們,他絲毫沒在意。 不知道哭了多久,把他胸前那一團衣服都哭濕了,陸青葙悶在他懷里,蹭了蹭,收收情緒,最終抬起了頭看他,繼而認真朝他發火:“你是不是傻??!” 面前的男生先是一愣,很快喉結上下滾動,低聲回答:“啊,我是?!?/br> 他不知前因后果卻直接承認,一開口,陸青葙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又涌了出來。 眼圈、鼻頭都發著紅的姑娘,抬起淚眸,用責備的哭腔說:“只是一串手串,只是幾個菩提子,你犯得著去撿嗎?你不要命了嗎?” 一霎那,靳黎穩健有力的心臟,忽然像被什么巨杵一擊,震得他整個身子都發麻。 他垂眸,眼睛幽深如潭地注視著這個明明在發怒,臉上卻流露更多難過的人,一時僵直站立,任由她的手用力抓緊了自己的胳膊。 看著他,陸青葙的眼淚不斷往下淌,她再度崩潰地扎進他懷里,嗚咽著說:“那樣的手串,要多少有多少,可你只有一個,你的命只有一條,你怎么那么傻啊,你怎么那么傻……嗚嗚嗚……” 她何嘗不知道,在他眼里,那手串是她送的,全世界只有一條,獨一無二。 她的19歲生日,他照舊發了生日快樂給她,只是再也沒有收到她的回復。第二天下午,他在校園里騎著車,突然戴在手上的手串就這么毫無征兆地斷開,菩提珠子滾落一地,還有幾顆滾到了馬路上,被一輛恰好經過的私家車碾得粉碎。 如果那天不是有同行的室友拼命地拉住他,阻止他去撿拾那幾顆珠子,也許,她今天就看不到他了…… 天邊的那片晚霞終于消散,路燈亮起,夜里的風依稀帶著入骨的寒意,河邊幾株早櫻已經盛開,被風一吹,花瓣飄零而落。 他的懷抱是溫暖的,身上還有一股很淡的香味,讓人不想離開半分。陸青葙終于哭累了,眼淚沒再流,只偶爾小聲地吸著鼻子,像一只受了傷的柔弱小獸。 抱著他的人沒有解釋自己當時的沖動和事后的頹然,仿佛事情已經過去,只把人圈在懷里,摸著她的頭發,撫著她瘦瘦的背,聲音低淡地問:“天黑了,餓不餓?” 陸青葙悶在他胸前搖頭。 “要不先回去吧,風怪冷的?!?/br> 陸青葙還是搖頭。 他沉沉地嘆出一聲,似是無奈,又似是釋然。 “你在隔壁遇到了宋銘澤?”他問。 陸青葙這才嗯了一聲,以他的聰明,猜出來并不奇怪。 “是我沒有看好它?!彼谅暤?,“你給我的東西,我應該時時檢查,去換根線的?!?/br> 不是,是她不好。 要是她生日時早點看到他的信息并回復他,即便線斷了,他也不至于那樣。 偏偏事情就是有那么湊巧。 自那以后,他們亦如斷了線的珠子,散落兩地,遠方再也沒有故人的消息,大家都各自努力地活著。 宋銘澤說那幾天靳黎十分沉默,不大說話,有時候坐在宿舍書桌前,也像是丟了魂兒一般。一直到后來,他的手腕上戴了根淺色手繩,才恢復如常。 “我們幾個男生還私下討論過,那根手繩應該也是女孩子戴的?!彼毋憹尚?,“是不是你戴過的?” 陸青葙忍著難過的情緒點頭:“是我戴過的,我送給他的?!?/br> 宋銘澤嘆道:“佛珠這種東西是有靈性的,突然斷了,人確實挺受打擊,即便是唯物主義,也難免會影響到心情?!?/br> 可陸青葙很篤定,對他而言,遠遠不止簡單影響心情。 在重逢的那一天,她便覺得他的心受了重傷。 也許就是受了那次的沖擊。 此刻她的臉頰靠在他心臟處,這顆心臟依舊鮮活有力地跳動,但心上的那道傷痕,她現在才看見。 她低低地叫了聲:“靳黎——” “嗯?” 陸青葙頓了頓,她想跟他說聲對不起。 可在話要說出口時,她改口了—— “……我餓了?!?/br> 聞言,他將她從懷里挪出來,抬手幫她擦了擦臉上殘余的淚痕,指腹輕輕撫過她的淌過淚的眼角,在微寒的夜風里溫和地笑著問:“想吃什么?” “想吃你做的飯?!标懬噍偻@雙幽深的眼眸,回答得直截了當。 他神色放松:“那我們回去做?!?/br> “好?!标懬噍倜虼?,擠出笑容。 “走吧?!彼p呵一聲,直接握過她的手。 曾經他們在十七歲在舞會上就牽過手,他的手掌一如既往溫暖綿軟,給她冰涼的手心傳來一定的暖意,讓人感覺踏實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