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之前她夢見自己死后身邊的人是季則塵,卻從未想過,或許她不是他殺的,而是他比她還死得早。 所以阿箬說的殉情大約是真的,因為前半生不幸運的顛沛流離,若是在某一日,忽然遇見有誰能給她安穩,庇護她,卻又死在她最愛他的時候,她或許真的會崩潰得殉情。 好在是殉情,不是因為他殺了她。 唐裊衣干咽下藥丸,坐在案前等著記憶恢復,藥效并沒有立即發作,而是先有些犯困。 她趴在妝案前,隱約看見門被推開了。 青年似風清明月,從外面走進來蹲在她的面前,聲線溫柔:“怎么躺在這里?” 唐裊衣睜開眼,對他彎眼,梨渦含甜:“剛才忽然好想你,所以在等你?!?/br> 季則塵莞爾:“我就在你身邊,不會去哪里的?!?/br> 唐裊衣小聲‘嗯’了下,一眼不眨地盯著他,緩緩伸手撫摸他的眉眼,像是想記住他的容顏。 “裊娘?!彼兆∷氖仲N在側臉上,從下往上仰望她,漂亮眼珠爬著猩紅的血色,像是許久都沒有睡好。 她不禁問:“我是睡了多久,這么你臉色這般不好?” 季則塵垂下眼,擋住眸中神色:“就一晚上?!?/br> 唐裊衣還想再問,許是藥效來了,她眼前開始浮現重生前的記憶,有些抵不過睡意,眼皮無力地耷拉下。 季則塵見她神色困倦,動作輕柔地抱起她,放在榻上,然后低頭吻了她的額頭。 唐裊衣意識很模糊,牽住他的衣袖:“要去哪里?” 他拂她臉頰上的碎發:“丟了個東西,我還要再出去找一找,很快就回來?!?/br> 唐裊衣眼中全是對他的信任,聽他如此說乖順地松開了他的衣袖:“……好?!?/br> 她白凈的小臉埋在被褥中,悶聲悶氣地道:“能不能早點回來?” 季則塵輕笑:“好?!?/br> 出去之前他沒有關門,炙熱的光從外面照進來,唐裊衣望著他離開的背影被光吞噬,躺著沒有動,眼眶卻紅了。 其實,她是想開口挽留他。 別出去了。 . 風在耳邊呼嘯,少年被追得一路都不曾停歇,渾身的傷口連血都黏在一起了。 他利用陸朝央想殺季則塵奪人,沒想到陸朝央更狠,竟然是想連他們三人都想一道除了。 想到此,雪昧冷笑,捂著傷口坐在破敗的神像后面,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身體都是冰涼的。 但他現在還不能死。 雪昧眼底閃過不耐,想到她竟然為了救別人,而心甘情愿被毒蛇咬。 那條蛇本是用來對付季則塵這種藥人的,一旦被咬,沒有他的解藥就只能等死。 “真是蠢貨?!彼吐暳R。 忽然寺廟外傳來一陣風聲。 雪昧立即捂著傷口,警惕地站起身。 不是追來的那些人,踏進神廟的是一位年輕的僧人,手持佛珠,立在神廟面前,似要參禪打坐。 雪昧沒有將僧人放在眼里,暗忖一會怎么將他殺了,但又猶豫了。 因為他好像不一定能活過今夜。 “僧人?!?/br> 僧人聞聲轉眸,看向對面。 少年先問:“你叫什么名字,法號是什么?” 僧人道:“俗名姓江,字記不得了,法號,阿箬?!?/br> “好” 少年丟過去一把匕首,歪頭道:“阿箬法師,出家人慈悲為懷,你應該不會見死不救罷?!?/br> 僧人頷首:“不知檀越需要僧做何事?” 雪昧聳肩,一點也沒有求人辦事的討好:“幫我個忙,不然我就殺了你,我若死了順著法號也要纏著你,讓你不得安生?!?/br> 僧人沒有多問,許是出于慈悲,也許是見他不好惹,點頭:“好?!?/br> 雪昧閉上眼:“我一會兒說不定就咽氣了,咽氣后你就破開我的胸膛,在里面找找,看看還能不能找到一顆珠子,要是能,你幫我給……” 他頓了頓,不悅地‘嘖’了聲:“不許給別人,去汴京季府找個叫唐裊衣的女人,就說我也不是故意讓蛇咬她的,只是嚇嚇她,是她自己笨,非要掙扎,活該被咬……” 僧人眉眼慈悲,安靜聽著。 雪昧說了很多抱怨的話,最后說:“算了,你還是別說我剛才說的那些,她最討厭我,告訴了她,她知道我死了,估計高興得幾夜都睡不著?!?/br> 僧人安靜得一句話都沒有。 雪昧想到他是個出家人,大概做不來那些事,秉著畢竟是拜托他幫忙,所以自己又撿回了地上的匕首。 破開胸膛之前,他又提醒一句:“記得要給她,不然我在底下看見她了,真的做鬼都會順著法號過來找你?!?/br> 一邊說著,手卻沒閑著,破開的肚子,用最后的意識扯出腸子與臟器,好讓僧人一會兒好翻找。 夜中吹來帶著腥味的風,少年滿是鮮血的手中還握著一截腸子,眼睛卻早已經閉上了。 僧人沒有看不遠處的少年,而是慈悲眺目看向遠方:“天命不可違嗎?” “可貧僧想試試,能不能改變……” 僧人起身撿起從他身體里滾在地上染血的珠子,仔細地用絹帕裹著。 他并未再此多留,一襲藏青僧袍踏進冷清的月色中。 破敗的寺廟躺著被開膛破肚的少年,月光落在他的臉上,并不見一絲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