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季阿厝不甚在意地端正鏡子,執著灰黛繼續描眉。 夏笑憋紅了臉,盯著畫眉的季阿厝,半晌擠出來一句話。 “阿厝小姐,尚書公子是求娶您的,夫人已經答應了?!?/br> 求娶她…… 季府與尚書府本就有親,算來尚書公子與季阿厝還是表兄妹,如此親上加親之事,大夫人根本就不會拒絕。@無限好文,盡在晉 殪崋 江文學城 果真,她剛如此作想,黛筆砸落在地上斷裂的聲音格外清脆。 唐裊衣看過去,明媚如花的女郎雙眸微瞪,滿臉不可置信。 “我才不要嫁給別人!” 季阿厝顧不上什么,提著裙擺便往外奔去,甚至連雨傘都沒有拿,一頭扎進綿綿雨幕中。 雨雖然漸停了,但空氣中彌漫一股泥土的新鮮氣息。 后面隨后跟來的唐裊衣停下腳步,看著剛跑出院門的季阿厝坐在地上,精致的粉白裙裾沾上污穢,白皙的臉上亦被濺了泥土。 她看起來似乎冷靜了不少。 夏笑站在一旁不敢講話。 “jiejie?!?/br> 唐裊衣走上前,蹲在她的面前拉起袖子,神色認真地擦拭她臉上的泥土。 季阿厝霎時回神,轉動干澀的眼瞳,定睛注視眼前乖巧地垂著眼睫的少女,撐在雨水中的手指緩慢收緊。 “裊裊?!彼穆暰€沙啞。 唐裊衣抬眸看她,清澈的雙眸似映水波的琉璃。 “我不想嫁給那個人?!奔景⒇饶剜?,似是說給自己聽,又似是在陳述事實。 “裊裊……” 唐裊衣對她沒有猶豫地頷首,對她露出唇角的梨渦,“jiejie一定會不嫁的?!?/br> 她夢到過季阿厝,并未嫁人。 看見她明媚燦爛的笑顏,季阿厝感覺心中郁氣驟然消失,剛才的震驚與難受也隨之淡去。 唐裊衣對她伸手,語氣溫和:“jiejie,我先扶你起來換身衣裳?!?/br> “嗯?!奔景⒇却钌纤氖?。 兩人站起來,似乎當適才那件事未曾發生過,牽著手一道回了綽院。 雨后空晴,不遠處的山頭似掛了一道彩虹。 暮色余暉灑下金黃,晚霞布滿了天,錯落有致的閣樓呈絕美之色。 . 季阿厝近來因為婚事而憂愁。 她是季府唯一的嫡小姐,無數人趨之若鶩,但那些人都不是她想嫁之人,心中更是懷揣心思。 季阿厝心中另有他人。 一個愛而不得之人。 她心中郁悶,喚來唐裊衣與她講話解悶。 “阿厝jiejie?!?/br> 少女眉眼燦爛,單是瞧著都使人心生歡喜,是明亮的,是天邊的月,是晨曦,容不下污穢。 昨日愁昨日必,今日喜今日享,走在何處都有人喜歡。 笑夠后,季阿厝眉眼還是染上了愁思。 旋身走到窗前,趴在上面,失神地看著角落的百合。 “我為何不能如百合一樣,來生我想當百合?!?/br> 唐裊衣坐在她的身邊,雙手撐著下頜:“百合向陽而生,哪怕長在陰暗的角落,只要能見到陽光,都會竭盡所能地往上生長,意為順利、高貴,純潔,jiejie為何不能是百合?” 季阿厝搖頭:“我做不了這樣的人,我的心思見不得光,有時候我覺得我像是行尸走rou,連愛慕人都心思都是陰暗的,我不應該存在這樣骯臟的心思?!?/br> 她愛了出家的和尚,在出閣之前曾去找過他,想要問問他能不能還俗,能不能與她在一起。 卻見他在神佛之下閉著雙眸,溫聲祝她今后百歲安康。 那人是天邊的月,是人間的佛。 她不敢去玷污這樣的人,便壓下心思在他的禪院外,聽了一夜的木魚聲。 唐裊衣對她的話不解,轉眸看著她泛紅的眼,眼神真摯:“沒有誰是見不得光,只有看你想不想見光,其實誰都想朝著有光的地方走去,凌霄花也一樣有旺盛的生命力,哪怕不是百合也能是凌霄花,世上那么多花,就像是某一種事物,既然存在便是真理?!?/br> 季阿厝臉埋進手臂,聽著少女純粹的話,聲音悶出迷茫。 “他是天邊月,而我是淤中泥,分明知曉得不到,卻還是要去影響他的道心,我有時覺得自己有罪,可有時有覺我應該自私些?!?/br> “我也想像那些人一樣,可無論我如何偽裝,改變,都還是無法改變本質,裊裊,我很害怕,害怕一切都失去…” 她忍不住靠近一束光,靠在唐裊衣的手臂上。 唐裊衣伸手觸及即將消失的光,垂下眸:“jiejie說得對,誰都害怕失去,但人的一生短暫又璀璨,若是一直活在害怕中,將無法釋懷,那我們會多難過啊,不如就讓它順其自然,就像是種花,開出一簇簇燦爛的花,那便是意外之喜,若是只開了零散幾朵,也沒有可失落的,那是應該開的花,那怕沒有開花,我們也先享受的過程,更加沒有可失去的了?!?/br> 她說的道理季阿厝似懂非懂,抬起紅紅的眼,凝望眼前的少女。 她的目光真摯,半邊身子沐浴在晚霞中,身后的云霞像是潑墨扎染上的濃色。 這一刻,少女身上具有一種獨特的神性,讓人情不自禁聽進去她的話。 季阿厝定定地看著她白皙的臉,忽然明白了,為何那么多人都喜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