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季則塵盯了她須臾,忽然莞爾地柔聲問道:“你為何也會在這里?” 氣息穩定得毫無攻擊性。 唐裊衣卻覺得無風乍起寒,自知躲不掉,壯著膽子哽聲地伸出手,指了指它肩上的赤貂,胡說八道:“我在院子散步,小鳥非叼著我過來?!?/br> 反正赤貂也不會人言,她只能抱歉了。 四周闃寂得詭異,樹葉沙沙地響動。 “嗤?!?/br> 很突兀的一記笑。 青年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地覆在眼眸上,肌膚泛著冷色,淡青色的脈絡清晰可見,殷紅的薄唇上翹出笑的弧線,喉結滾動地震顫出沉悶的笑。 聽得她耳朵有些癢,那種癢很古怪,順著耳蝸鉆進胸口,蔓延四肢,使她不爭氣的莫名臉頰發燙。 不能怪她,誰知道他會給赤貂起名叫小鳥,有種叫喚自己的錯覺。 他笑聲很是好聽。 但唐裊衣記得變態起殺心,要么笑,要么冷若冰霜,總之不管他做出什么表情都不要害怕,因為該逃的始終逃不掉。 她不敢動,一臉堅定地指著赤貂,睜著無辜的霧眸,又可憐又執著。 季則塵似笑夠了,放下手露出洇紅的淡瞳,溫和地蹲在她的面前,視線落在她不知在何處擦傷的手指上。 慢條斯理地抽出一塊雪白的絹帕,搭在她皓白纖細的手腕上,伸手握住。 女子膚如凝脂的手腕觸感極好,令他詫異地揚眉,愉悅地勾起唇瓣握得更緊了。 原來真是不觸碰便不會有那種感覺。 唐裊衣瞪大眼睨他。 他、他這是要從手開始殺她嗎? 季則塵態度溫和地詢問:“能自己起來嗎?” 暢想被殺的恐怖畫面被打斷,唐裊衣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呆滯地頷首。 他眼睫低垂蓋住下眼瞼,松開握住的手腕,站起身居高臨下地覷她,似悲憫眾生的玉面菩薩。 唐裊衣察覺他對自己似乎暫且還沒有殺意,不敢違反他的意思,雙手撐在地上欲爬起來。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手掌撐在地面時,他視線落在了上面。 以為是她動作太慢了,哪怕雙膝發軟也強撐著站起了身。 一手撐在假山石上,一壁關注他的神情。 季則塵似沒有注意到她的打量,輕言道:“手伸出來?!?/br> 他的嗓音極具誘惑,使人不自覺地想要聽從。 待唐裊衣回神時,他已經隔著雪白的綢帕,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閑庭漫步般地牽著她往瀾園走去。 唐裊衣不想跟過去,表情抗拒,身子卻不聽使喚地跟著。 月色已然黯淡,隱有西墜之意。 唐裊衣被強行拉著坐在了,院中的仿白玉色的石凳上。 青年則坐在她的對面,單手支著下頜,看不出喜樂,但卻直勾勾盯著她。 她感覺自己好似變成只有自我魂魄的傀儡,被他盯得渾身僵硬,卻連站起身逃跑都做不到。 赤貂很快叼來了水壺。 季則塵的目光總算是移開了她,低頭倒出水壺中的清水打濕帕子,然后溫聲讓她舉起手。 唐裊衣照做,眼看著他仔用濕帕子,仔細地擦拭著她的每一根手指。 從指根開始,輕輕地拂過,似是在柔情又曖昧地撫摸上她的身子。 那種感覺難以言喻,更難以啟齒。 動作和感知太過清晰,唐裊衣的雙頰泛起薄紅,在這樣的擦拭下身子發軟,被握住的手開始瘋狂顫抖。 超出預期的肢體親密接觸,讓她油然而生出一種酸澀的酥麻感。 分明所有能觸及皮膚的,都被他用絲帕裹得嚴嚴實實,像是不能觸碰的圣潔處子,但她就是產生了古怪的敏感。 想抽出來。 他似是察覺耳畔變化的呼吸,擦拭的動作微頓住,繼而悠緩地掀開眼皮。 破碎的月華透過觀賞細竹,點綴他出塵的輪廓,淡白淬金的瞳孔波瀾不驚,甚至還泛著憐憫的慈悲,宛如一輪清冷的寒月。 他斯文含笑地壓著眼角,問:“怎么了?冷嗎?” 唐裊衣雙頰泛紅地咬著下唇,屏住呼吸,搖了搖頭,心卻狂跳。 他對她是否是冷本就不在意,似只是禮貌詢問,見她搖頭便不甚在意地垂下頭,手上的動作卻輕了,仿佛對待珍寶般反復地仔細擦拭。 “我…”唐裊衣手抽出一點,腔調沙啞,“其實…沒事了,可以自己來?!?/br> 她想不通,平素兩人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接觸,甚至他連自己叫什么都不知曉。 今夜看見她莫名出現在瀾園,卻什么都沒有問,反而好心地帶她進瀾園處理手指上,幾乎可以被完全忽視的傷口。 若是尋常人,她可能會產生他或許對她有不可言說的心思,但這人是季則塵,她萬不敢如此猜想。 因為他連真實用皮rou接觸都不屑,甚至雖是在擦拭傷口,卻給她一種詭譎的血腥感。 他給她一種在用平靜,掩蓋藏在靈魂中的瘋狂。 以及……手不是她的手,而是一件珍貴的物品,不慎沾上了污穢需要被精心,且反復擦拭干凈。 他沒有抬頭,聲線仍舊溫柔,聽不出旁的情緒:“自己來?” 唐裊衣吞咽口水,瘋狂點頭,“我自己可以?!?/br> 纖細的手腕又從他掌心中抽出一截。 他微微用力握住,忽然抬起頭,神性的眼瞳中清晰倒映她略驚悚的表情,雙頰卻泛著敏感的潮紅,如同誰對她做過何種過分之事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