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圣人沒料到自己會被拒絕,看向他的表情又瞬間狠戾,極力壓下后,連道幾聲好,可見是極怒了。 天子一怒,威儀傾軋。 季則塵神色不動地垂著頭,像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圣人情緒失控瞬間很快便掩飾下,坐回原位,手中的持珠重重地壓在桌案上,“長明!” 季家主從外面進來,看見怒紅臉的圣人,又看見神色穩定如常的季則塵,心咯噔一跳。 不知道季則塵又做了什么令帝顏大怒的事。 “長明?!笔ト擞种芈暤貑玖寺?,語氣比之前多了幾分陰郁。 季家主收回眼神,俯身叩拜在圣人的面前:“臣,叩見陛下?!?/br> 圣人余怒猶在,但看見季家主的身影后驀然冷靜下來。 那女人留下個孽子,為的就是讓他時刻惦念,哪怕毀了容,慘成了廢人也要用心機,讓他主動臣服。 圣人冷笑連連,臉上的怒氣已經漸漸淡去,面無表情地盯著下方等候差遣的季家主,“時奴近來的毒可發作過?” 季則塵是藥人,給皇室養的藥人,聽從巫蠱師的話,他渾身上下都是毒,哪怕是一滴血都是極其珍貴。 尤其配合特殊的珠子將毒過濾,剩下的血便是延年益壽,延緩容顏枯老的回春藥。 被圣人奉為珍寶的貴妃娘娘離不了的良藥。 聽見圣人如此問,季家族驀然反應過來,難怪圣人今日為何會突然蒞臨,原來是因為宮中那位身體又出了問題。 想起宮中那位千嬌百媚的女子,季家主心中忍不住升起擔憂,但面上卻不露半分覬覦。 “回陛下,前些日子已經毒發過了?!奔炯抑鳑]有隱瞞。 每次季則塵毒發作過后,體內的血便暫且沒有藥性,最是適合送去宮中給那位身體羸弱的貴妃娘娘。 圣人開口:“那便采血罷?!?/br> “是?!奔炯抑鞴硗讼?。 不一會兒便有不少手持器具的御醫垂首行來,蹲在季則塵的面前。 季則塵伸出手。 御醫執著他手腕上的紅線,挑開冷白的皮rou,不斷順著筋脈往上推,直到整根線只剩下尾末一點,鮮艷的血順著往下滴落。 這些血珍貴,御醫不敢浪費一點,忙用器皿接。 很快器皿便接滿了血,青年雪白的臉亦慘白無色,甚至在御醫替他包扎時聞聲道謝。 御醫心中對他起了憐憫,但面上卻不敢泄出半分。 圣人淡淡看向恍若隱身人的季則塵,又想起了地牢的女人。 他好似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人,也不害怕商議如何對他,都還安靜地坐在原地,任人宰割。 每每此時,圣人便越怨這對母子幾分,一股難言的厭惡浮上心間。 圣人拿著血走了。 季家主眉心蹙起看著失血過多,而面色慘白的青年。 季則塵不太在意他的目光,喚了聲天尋。 天尋將他扶著往外走去。 . 季宗林沒有死。 唐裊衣回去緩了幾日,便聽聞季宗林因悲痛飲酒過度,不慎滾下石階,被人發現時頭破血流。 其母陳氏得知后忙派人請了大夫。 當日季宗林便醒了,但醒后卻不言不語似有癲狂癡呆之癥,陳氏又是一頓好哭。 季則塵是內里都黑透了,卻看似純潔慈悲的蓮花。 但她又無法避開他。 各地藩王與府主皆要入京,與帝王一同前去朝拜,故而汴京城中熱鬧不少。 而代替君王祭拜神明的祭師,皆是世家中年輕有為,備受百姓愛戴的之人,往年皆是季則塵,近來府中早早便開始準備祭祀所用的綢緞與黼袍。 明月廊周圍并沒多少下人。 一兩個的頭集聚地挨在一道小聲地講話,講的是府中的陳年舊事。 閑來無事,唐裊衣趴在欄桿上,撐著下巴聚精會神地聽了幾耳,待聽見那兩人講起季則塵的身世心下微詫異。 那兩人悄聲道,季則塵似乎并非是大夫人生的。 季家主自大夫人仙逝后便未曾再娶,院中也沒任何通房,被外人稱贊是情深義重的楷模,沒想到季則塵竟然不是大夫人生的。 話本中并沒有寫過這些,沒想到竟還有這樣的隱藏劇情。 一瞬間她產生了好奇,正待她探起身子打算仔細聽時,那兩個人被路過的管事急色地攔住,此處較近瀾園最是忌諱這些事。 那兩人連忙噤聲,一副不敢再議論的模樣,匆匆離開此處。 唐裊衣趴在欄桿上百般無聊地嘆息,趁取春好時,暖陽光枕舒服,她去安靜的抱廈中用絹帕蓋住臉午睡。 不自覺間,天漸昏暗,霧氣籠罩庭院。 唐裊衣從夢中幡然驚醒,因做了惡夢,所以順手推開臨湖的窗欞透氣。 晚霞早已經落的尾,遠處的閣樓華燈盞盞明艷,這一覺竟是睡至了晚上。 再不回去夏笑又該是要著急了。 唐裊衣捂著還有些昏沉的頭,慵懶無力地撐起身,目光不經意掃過湖面,身子登時僵住了。 水波粼粼的湖面搖曳地映著天邊的圓月,從遠處還沒來及得清理的深藻草中,正緩緩飄來雪白的東西。 被割破的四肢,胸膛用風箏線一圈圈裹著,如同被放飛的春鳶。 唐裊衣呆滯地盯了片刻,猛然捂住險些要尖叫出口的唇,咽下驚呼,站起身往后倒退無數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