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了江曦院唐裊衣挺直的肩膀驀然落下,染一半丹蔻的手指按住肩膀,揉了揉,仰頭覷看天邊。 黃昏的暮色如點綴的朱砂,霞光漸慢沉下,和著天邊被點燃的卷舒云,xiele一地金黃。 再晚些恐怕就要天黑了。 唐裊衣垂下頭,腳程加快,沿著適才去過的路線,仔仔細細地尋找不知何時丟失的合歡花。 樹蔭掠影滿徑,雕花紅漆廡廊外,淺塘沿邊的柳枝拂過湖面,隱有春寒料峭的冷意,斜對面有一茶室,室外翹角梁頂下懸掛幾盞搖晃的四角玉蘭墨畫燈籠。 茶室下方不遠處廡廊相連的閣樓中,黛瓦白墻上一半搖曳承之在暗。 修長的月白素袍被風卷起一角,濃云搖搖欲墜,似要將清冷的云和月驅趕。 一雙素白修長的手指不經意,接過飄在窗扉邊的粉嫩落花。 指尖用力,嬌艷的花瓣被壓出芬芳的汁水,沾在手指上莫名有種荼蘼的色.情感。 “主人?!?/br> 冷峻的黑衣暗衛單膝朝著,坐在窗臺上的青年單膝跪著,雙手呈著鑲嵌著漢白玉的楠木錦盒。 季則塵松開指尖被蹂.躪得,看不出原本模樣的花瓣,淡淡地轉眸看去。 一旁的赤貂討好地叼來干凈的帕子,還沒有靠近他,便被冷瘦修長的食指抵住了額頭。 赤貂眨著無害的眼,吱吱地叫喚,似是在詢問為何? 他眉心微顰,收回抵過赤貂的食指,從袖口中抽出嶄新的帕子裹著手指,殷紅的薄唇緩緩啟合。 “很臟?!?/br> 往日說一個字‘臟’便是他的忍受極限,現在多加一個‘很’字,可見他此時究竟有多嫌棄。 赤貂聞言霎時癱軟了背脊,幽怨的在地上翻滾。 季則塵仔細的將手指擦拭干凈,又澆著一旁澄清的水,每一寸仔細地洗著。 他垂著眼睫,遮斂住漂亮的白泛淡金的眼瞳,溫聲問道:“里面是何物?” 天尋垂頭答道:“回主人,是江曦院唐氏不小心落在玉林道上的手帕?!?/br> “哦?” 他澆水的動作一頓,緩緩掀開薄薄的眼皮,微翹的眼尾如水墨一筆勾勒形成,玉白的面上帶著絲絲縷縷的憐憫。 他輕‘唔’著在腦中回想,卻沒有任何一張臉能匹配上。 天尋道:“跟著老夫人從南江接回來的表小姐,唐裊衣?!?/br> “唐裊衣?!奔緞t塵歪頭覷赤貂,三個字似在唇齒間蠕出纏綿的情意。 天尋點頭:“主人的表妹?!?/br> 青年頷首:“表妹啊……” 他還是未曾想起是誰,也并不在意是誰。 聽出主人腔調中的情緒,天尋也不再糾結,繼續道:“里面是合歡花?!?/br> 誰都知曉季府因為他對此花有敏癥,不允許出現此物。 一個外來的姑娘更應該謹記忌諱,而不是隨身攜帶禁物。 他低聲莫名笑出了聲,眼眸彎成促狹的弧度,輕聲地壓著腔調問:“除此之外還有呢?” 此事無趣,他并不感興趣。 天尋頓了頓,繼續道:“唐氏還偷偷在瀾園種下了合歡花的種子?!?/br> 都不是他感興趣的。 季則塵眼角的弧度落下,菩薩低眉拈花地勾起水珠,沒再詢問。 天尋繼續道:“主人等的鳥落在了西河里?!?/br> 這次興趣缺缺的青年手一頓,輕抬下頜,唇邊噙笑,波瀾不驚的眸中似糅雜了古怪的柔笑。 等很久的,終于來了。 傀儡 . 溶溶月色已經灑下清冷的光,華燈初上,羊腸小道卻暗得只有月色做燈。 女子低頭仔細地借著月華攀看,一壁廂地伸手去摸。 沒有。 唐裊衣抻著屈膝已久的膝蓋,捶了捶彎酸了的腰肢,眼中浮起不解的詫異。 怎么會沒有呢? 她已經來來回回在這里尋了很久,從日薄西山至華燈初上,這條道就只有這般短,掉下一塊包著花的絹帕按理說應該很輕易的。 除非…… 唐裊衣眸中閃過一絲懊惱,手背壓在被晚風吹得冰涼的額頭,仰頭看著上空的溶溶月色。 該不會是被人拾走了罷? 季府下人多,尤其是通往瀾園的下人雖然不常出現,但因季則塵喜潔癖嚴重,時不時是有下人前來打掃必經之路。 許是真的被下人處理了。 唐裊衣走累了,坐在廡廊長椅上揉腿。 她并不著急,一包什么也沒有的合歡花,沒有誰會很快聯想至她的身上,雖然她也來過瀾園,但在眾人的眼中她也對合歡花有敏癥。 舒緩小腿的酸脹,唐裊衣趴在欄桿上仰頭看天邊明月,天澄凈,清冷的月遠不可觸地映照在上空。 她轉頭頭看向不遠處,長舒一口氣。 高懸的閣樓掛著紅艷燈籠,遠遠看去碩大的圓月被它遮住一半,帶著一股子陰冷的寒意。 那處便是瀾園,季則塵的院子,尋常人不會前去。 瀾園在季府是特殊的,就連季家主無事都不會踏入,如同是活的禁區。 季則塵與季家主雖然是父子,在府上相處得卻更像是上下臣,這也致使大多數人見到季則塵都會稱呼少師,而不是長公子。 涼風拂過,寒風灌進頸項,脆弱的肌膚細微的絨毛浮起,唐裊衣雙手搓著雙臂,企圖驅走春寒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