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四周燭火搖曳,殿內盈滿暖光,泛黃的銅鏡中映出兩道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蕭煥茸不斷撫摸著懷里人的長發,想到什么,躊躇片刻,還是輕聲開口。 “你可怪你賀叔?” 今日那短衫男子將一切真相都告訴了阿榆,是他奉了賀衍的命,扮成人伢子將她賣去了西域。 初初聽到這一消息,莫說是她,連阿榆都未反應過來。 誰能想到,從一開始,所有的事都是算計。 聞言,葉昭榆直起身來,看著殿外未滿的孤月,輕嘆一聲。 “情不敢至深,卦不敢算盡,賀叔為我窺盡天機,損壽至此,我怎敢怪?!?/br> 不能怪,只能敬。 敬一封卦便窺得天機,改命做局,贏得三分天地。 總說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如今看來,不盡如此。 此間發生的種種,不過是上一代的兩個天之驕子與明堂上的帝王的一場生死博弈。 她也好,謝歸也好,不過是入局者,與帝王手中的棋子拼殺,殺到最后,屠了那龍定下乾坤。 昔日的天之驕子,在今朝,依舊無人可比。 蕭煥茸看著一臉釋懷的人,緩聲開口,“既然不怪,那便不必再想,洗漱一番便睡下吧?!?/br> 葉昭榆起身去了內室,出來時已換上了一件暗紅色寢衣,襯的她更明艷動人。 “阿娘也去歇著吧?!?/br> 蕭煥茸看著倒頭就睡的人,笑了一下,隨后走過去替她掖了掖被角。 “這段時間好好歇著,禮部早早就在準備你的即位事宜,等一切就緒,便有的你忙了?!?/br> “還要多久?” “大概一月左右?!?/br> “好?!?/br> 蕭煥茸抬手摸了一下小丫頭過于清瘦的臉龐,隨后起身離去,剛走了一步,身后的衣擺便被一道力道拉住。 她眼眸輕眨,未曾轉身,在原地等了等,片刻之后,聽到一道輕緩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阿娘,你……怪我嗎?” 蕭煥茸眸光波動,知道她在問什么,緩緩抬手撫了一下她發側的白發,滿眼滄桑,緩緩開口。 “蕭氏皇族已經走到了頭,它不亡,對不起你三叔,對不起你阿爹,更對不起這天下,阿榆做的沒錯,錯誤的東西,不該擁立它,而該推翻它?!?/br> 她怎能怪她殺了她的皇兄呢,是他逼死了她的丈夫,她的父親。 初初聽到風聲時,天下人憤然,唯她不信。 她與皇兄乃一母同胞,就算他再心狠,也不會對她的家人出手。 直到曄兒的遺書傳遍中原大地,她才痛不欲生,一夜白頭。 原來,所有的悲劇與痛苦都是他釀造的,甜了大半生,淋了一場痛徹心扉的苦雨。 人是經不起權利的考驗的,在名利場上,走著走著,便背道而馳了。 他與她,從一開始,走的便不是同一條路。 她將眼底的嘲弄壓下,撫平了衣袖上的褶,挺著脊背走了出去。 葉昭榆躺回床上,眸光波動,嘆了一口氣。 這場動亂,終是成了所有人的痛。 第358章 你不知道? 昭元元年,季秋。 盛安郡主歸于黎州,黎州萬民歡欣鼓舞,夾道迎之,設宴三天,普天同樂。 隨后各部官員,尤其是禮部緊鑼密鼓的安排一切事宜,為一月后的登基大典做足準備。 “吱呀”一聲,蕭瑤將閣樓的窗打開,細細密密的雨瞬間吹來,雨絲打在臉上,涼的她一激靈。 隨后她伸頭朝外看了看,當看見停在欄桿上躲雨的身影,頓時放下心來。 余光瞥見不遠處有人踏著青石板往姑姑所在的院子走去,頓時扯著嗓子開口。 “葉昭榆呢?怎么不見她來?” 聞聲,葉問荊將傘靠在肩上回頭,隔著蒙蒙煙雨開口。 “她去見父親了?!?/br> 山腳下,一人撐著一把素傘,左手提著兩壇清酒,黑色裙擺沾著水汽,正踏上青階緩步往上走去。 如今上山,再也沒有攔路問名之人。 四周野草瘋長,霧氣盈滿整個山野,時不時傳來一陣不知名的鳥叫,倒顯的有幾分破敗荒涼。 她踏遍青階,穿過一片密林,來到一處青冢,看著四周又添無數新墳,斷戟殘劍插滿墳頭,目光止不住的波動。 隨后望向最里面的那座新墓,握著傘柄的手一緊,撐著傘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剛一走近,目光觸及到石碑上刻著“定安侯”三個字時,瞬間紅了眼眶。 她放下傘,在墓前緩緩蹲下,看了一眼碑文,隨后將酒打開,抬手倒在地上,笑著開口。 “老葉,我來看你了,備了你最愛的九釀春,前段時間哭的太多,今日便不哭了,你就看看我現在的樣子,可能讓你放心了? 你在下面,也別擔心阿娘了,她雖然頭發白了許多,但也走出來了,如今就待在黎州,看著我們,養些花花草草,對了,阿雪也被她從裴朝那里接回來了,養胖了兩圈,我都快不認識了。 哥哥如今成了鎮國大將軍,手中的劍越來越重,也越來越穩,終有一天,他會成為像三叔那樣護一國安穩,讓外敵聞風喪膽的大將軍。 侯府也沒事,族人還在,如今都回來了,回到這里,踏實。 對了,還有你心心念念的江山社稷,我也護下來了,沒有被自己人分疆裂土,也沒有被外族鐵騎踐踏,丟的每一分疆土我都討回來了,老葉,我厲不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