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是?!?/br> 等人走后,他緩緩走到窗前站立,任憑窗外的風雨吹著他的衣袍,眼底是驟然掀起的狂風浪涌。 他目光浸著雨夜的寒意,如雪的白發散在身側,連發梢末尾都泛著冷意。 手中緊緊攥著三枚銅錢,指節一寸寸的收緊,直至疼意刺入骨髓才緩緩松了手中力度。 他這輩子起了無數次卦,唯有一卦,至今耿耿于懷。 “你明知他對你有所忌憚,此去邊關平亂必是險象環生,為何不拒?” 二十又七的賀行也一身大紅官袍,身姿清倦,眉目疏朗,追著雙臂交疊枕在腦后,閑庭散步般的往前走的人跑。 看著那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他蹙了蹙眉,不悅開口。 聞言,那人抬眸看著形形色色與他擦肩而過的人群,眼中是出奇的平靜,又復雜的無人能懂。 他那時不懂他眼底的平靜是掙扎無果后的無可奈何。 人生自有兩出悲劇,一是萬念俱灰,二是躊躇滿志。 他年紀輕輕便占了兩種,退無可退。 他轉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人,將所有情緒藏在眼底,笑著開口。 “不過是去跟蠻夷小兒再打一架,阿衍放心,不會有事,他們打不過我!” 說完,朝著對方揚了揚眉,帶著傲氣十足的矜驕與得意。 賀行也蹙著的眉頭依舊未解,抿了抿唇,將擔憂說出口。 “此去若是他的局呢?” “那便抽刀,斷水,破局?!?/br> “阿衍既然如此憂心,何不起一卦,看看此行可否去得?” 樹下,三枚銅錢和著落葉而下,他抬手拈過他眼前的一片枯葉。 就那一葉障目,讓他改了他的卦象,使他天真批下“此戰無虞,將軍必大勝歸來”的謬論。 賀衍想到這里,一下攥緊了手中銅錢,冷冷笑了起來。 一葉障目,一場殺局,讓他此生心意難平,恨意難消。 山中風雨陡然一急,他抬眸看著被雨水淋濕了的月亮,眼底是壓不住的瘋狂,就連蒼白的唇都因激動染上了幾分血色。 他那時說的破局,不是破他當時的死局,而是破今朝的大局。 他用自己的命籌謀落子,在生死一線之間,賭的是王朝的命數。 帝王的威壓席卷全局,像是一柄重劍劃破天門,山河傾倒,大亂四起,于亂世中搏勝,唯有以殺止殺,先斬的便是那攪動亂世起的帝王。 阿榆與懷遠軍是他藏了太久的刀,歷經艱辛打磨而成,如今也該試試鋒芒了。 他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淚,一下哈哈大笑起來。 他的甘愿赴死,在蕭徜眼里是他在向他乞憐妥協。 他那么驕傲的一個人,又怎會向一個jian詐小人妥協! 他不過是在準備弒君罷了! 他不僅要弒君,他還要推翻這個王朝! 五年的時間,他給了所有人五年的時間,中途變數不計,可到最后,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可笑蕭徜一輩子都在工于心計,可他不知,他賴于心計也將敗于心計。 為了掩蓋一個圖謀,他策劃了一場又一場的陰謀,殺了一個又一個的人。 民心早已不再是他的擁躉,一朝事發,懷遠軍來亡蕭徜,而他丟失的民心來亡這個王朝。 他不禁彎唇一笑,阿陵以身入局,五年不僅壯大了懷遠軍,還讓蕭徜自己消弭了自己的民心。 如今他已刀劍懸首,后退無門。 他收回目光,轉身便往外走,屋外驟雨忽急,他剛一出去,便被吹了滿臉風雨。 他彎唇笑了一下,只覺痛快至極。 那日來他面前打探懷遠軍的探子死前問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 他想改朝換代啊。 第345章 此地何處 宣和二十一年,暮秋。 前太子歿于北境,盛安郡主悲痛欲絕,遂揚旗而起,調轉馬頭,討伐蕭徜。 太子之死,徹底拉開了宣和之變的序幕。 裴朝于邊境血書檄文千字,將天子罪行縮列成書,昭然天下,以喻萬民。 筆鋒之利,不足以書其惡,字字泣血,不足以慰冤魂。 帝之罪惡滔天,戮忠骨于疑云,棄萬民于水火,亂天下之太平,悖人君之常理。 心狠手辣,殘害忠良,專治強權,詭亂心術,偽作慈悲,欺惑天下,聯結外族,棄民殺子,包藏禍心,以圖私利,此人神之同嫉,天地之所不容。 梁王滿門之冤屈,定安侯府之血案 ,黎州萬民之哀鴻,南境六郡之焦土,中原所受之戰禍,太子殿下之身隕…… …… 凡此種種,皆系之于天子,以狠厲之手段,行專制之強權,視人命如草芥,忘人君之根本。 為滿一己私欲,挑動四海戰禍,戮殺大盛肱骨,動搖我朝根基,使國祚之將盡,致王朝之遽衰。 此等不仁不義之徒,枉為天下之主,枉受萬民愛戴,枉存天地之間! 今作此書,細數其惡,揭其偽善,以正視聽,誠邀天下有義之士共同討之,以奠冤魂! 此文一出,天下嘩然。 不等眾人質疑出聲,又有無數州郡長官收到太子遺書,匆匆而作,印信為證,信中所著,唯一字耳。 冤! 是他所冤,亦是天下之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