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葉昭榆一身黑衣靜靜站在城樓之上,四周硝煙未散,身后是被戰火肆虐過的都城,一眼望去,遍地瘡痍。 薛紹一身玄甲,安排好布防后,看了一眼深深陷在暮色中的背影,瞇了瞇眼睛,緩步走了過去。 “都說摩那婁詰橫刀疆場,從無敗績,我看不然,今日不就敗在了我們郡主手中?!?/br> 剛剛戰火將起,西域便全軍退避,眾人先是唏噓不已,隨后又激動萬分。 唏噓的是好一出相愛相殺的戲碼,激動的是他們算是不戰而勝。 耳邊不斷傳來竊竊私語,都在談論著今日的戰局。 葉昭榆只靜靜看著遠方,眼中毫無波瀾,不理任何人的窺探。 四周腥風浩蕩,不斷吹著她的衣擺,她一動不動,好似一尊孑然于世間的人偶。 她戰場上的所有手段,都是他教的。 他曾教她用兵,教她御敵,未曾想,有朝一日,竟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他曾讓她贏一次給他看,可如今,輸與贏,都痛徹心扉,苦不堪言。 薛紹看著滿目沉痛的人,抿了抿唇,緩步走上前去,側頭望著她,眸色幽深。 “盛安,你別忘了,你是中原人,如今與他兩相為營,縱使再痛,也不要想著背棄家國?!?/br> 看她這副模樣,他還真怕她為了一個男人,在戰場上反水,背叛了自己的家國。 隨后他又想到什么,眸光微動,緩緩開口。 “更何況你已嫁人,我們不僅該稱你一聲郡主,還要稱你一句裴夫人,不要再心存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br> 他字字珠璣,企圖打碎她的幻想,將她拉回現實。 可對方只回頭瞥他一眼,抬眸看著他,音色冷寂。 “我是葉昭榆,不是任何人的誰,我想如何,便如何,不需你來指手畫腳?!?/br> 薛紹面色一僵,隨后被氣笑了,看著滿身鋒芒的人,抬手指了指四方,嗤笑開口。 “你看,這四海的戰火燒得多旺,南有南坻內戰,西有中西戰火,北有西域血洗北幽,東有中原討伐召楚,一夕之間,烽煙漫卷,遍地哀鴻,哪里還能找到一片凈土,盛安,你敢說這一切不是你們一手造成的嗎?” 若不是她與西域君主有染,便不會牽連定安侯府通敵叛國,更不會有后續的一切發生。 她怎么還能這般理直氣壯,仿佛這一切的錯處都與她無關。 聞言,葉昭榆低頭笑了一下,轉頭看著天邊時聚時散的流云,眸光淡漠嘲弄。 你看那樁樁件件的罪名都有她的身影,你瞧她身上條條框框的枷鎖都是罪惡之名。 這天下的風雨洗不清她的罪名,亂世中的每一遍哀鴻都有對她的憤恨。 世人皆道,盛安負他,可又有誰知,是世人盡負盛安,盛安不曾負誰。 薛紹盯著不發一言的人,微微蹙了蹙眉,隨后緩緩開口。 “盛安,看在定安侯府的面子上,我不想找你的不痛快,只一句,你想歸往何處?” 他父親曾是宣遠將軍的部將,昔日算是定安侯府的家臣。 宣遠將軍死后,父親便去了中原與西域的交界,鎮守蕪城。 他與盛安也算舊識,只因盛安叫他父親一句,薛遲伯伯。 此次事發,始料未及,一夕之間,定安侯府便已崩摧。 消息傳至邊關,父親一騎快馬入京申冤,而后便再也沒有他的消息。 他明知此去兇險,可他還是去了,只為還定安侯府昔日提攜之恩。 幾日前,他接到盛安要來西境的消息,本來滿懷期待,想與她打聽父親的音信,想聽她解釋這一切的罪名。 可當看見她以刀劍逼他讓位,目光漠視一切時,他的心便涼了。 那滿身的冷漠與肅殺刺的他眼睛生疼,他緊緊攥著拳頭,將一切疑問咽下。 她,可能真的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滿心熱忱的盛安郡主。 可他還是不甘心,故意找她的茬,用尖銳的語言激她,想讓她反駁,讓她辯解。 可她始終,未辯一言。 既如此,他也不想再逼她,他只想知道,她此后要站在哪一邊。 是西域,還是中原。 若是西域,他可以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放她離開,只是再見,便是敵人。 若是中原,他也可以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放權給她,帳下兵馬,皆可為她驅馳。 他不是信她,他是信宣遠將軍,是信定安侯府。 他抿了抿唇,目光碌碌的盯著她,想知道她最后的選擇。 只見她抬眸看著九十里外,眸光幽遠,音色清寂。 “亂世已出,不平亂世,不入歸途?!?/br> 她轉頭看著他,好似于風口回眸,音色肅然。 “我在中原,會一直在中原,我可以去任何地方,但前提是,我想去,而不是被逼去?!?/br> 她逃不了,也不會逃。 她扶持的殿下一時落敗,但她不會永遠敗下去。 她會在這亂世與他再搏上一搏,這天下的主人,她要親手換下。 薛紹深深看了一眼滿身肅殺與冷傲的女子,好似站在高山之巔,翻手便能亂一場天下風雨。 他微微吃了一驚,隨后懸著的心一下落地,抬眸看著她,彎了彎唇。 “既如此,胡人侵占的那六城,還望郡主繼續帶著我等收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