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幕后之人終于浮出水面,明明該喜,可她卻只想大哭一場。 走到門口時,她又猛然停住步子,頭也不回的開口。 “表哥,我們可以被辜負,但那些犧牲的人不能被辜負,高呼者不能溺亡于死海,殺人者不能逍遙于法外,誰都不能?!?/br> “好?!?/br> 葉昭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東宮的,她只知道那是一條很長的路,長到她想完了她走過的所有路。 從中原到西域,從西域回盛京,從盛京到黎州,又從黎州回到京城。 這一路走來,背后的那只手一次又一次的將她推至危崖,漫天大雪寸寸封她的骨,她瘋狂逃竄,卻步步灘涂。 明明這并非你死我活的世界,可她好像快被那推手殺死了千千萬萬次。 她抬眸看著越聚越多的流云,自顧自的大笑起來,眼角淚光閃爍,隨后拖著步子往前走去,目光執拗決絕。 她與兇手,不死不休。 死結當以死解,他怎么能是例外呢? 似是應和著今日的悲戚,天邊又下起了小雨,淋淋漓漓,濕濕冷冷。 初月剛剛掛上天幕,一道修長的身影便落在了濯纓軒的后院,抬眸看著廊間掛著的一盞孤燈,頓時微微蹙了蹙眉。 那小丫頭不在。 他纖長的羽睫微斂,隨后嘆了一口氣,推開房門走了進去,一股清幽淡雅的蓮香頓時撲面而來。 他抬眸望去,只見窗前擺著幾支淺紫色睡蓮,正迎著風雨遙遙招搖,靈動鮮活,與培育它的人如出一轍。 他琉璃色的眼眸頓時一彎,好似一縷光線透過冰原,草木逢春,冰雪消融。 他緩步走了過去,周身停滿淋漓清暉,抬手摸了摸晃動的蓮瓣,眼底棲著暖瀅瀅的光澤。 “花不錯?!?/br> 城東使館,一比丘拿著一封信,繞過曲折長廊來到后院,看著坐在蒲團上做著晚課的法師,緩步走上前去,雙手合十。 “師尊,剛剛一乞兒將這封信送來,說是要交給君主?!?/br> 那迦數著念珠的手一頓,雙眼緩緩睜開,眸色幽沉。 師兄來中原的事,除了小郡主與侯爺,無人知曉,是誰膽敢來此叫板? 與此同時,隨著一道驚雷落下,城北風簇瑯軒的某個房間,一人緊緊縮在床角,聽著耳邊的雷聲,頓時捂著腦袋尖叫起來。 聽見動靜,黎宿披著一件外袍疾步走了進來,凌厲的鳳眼將屋內仔細的掃視了一圈,未見歹人,頓時松了一口氣。 隨后將目光落在縮在床腳瑟瑟發抖的人身上,緩步走了過去,輕聲開口。 “纖兒?” “皇叔!我害怕,嗚嗚嗚嗚……,我想回家……” 黎纖猛然沖進黎宿懷中,緊緊將人抱著,大滴大滴的淚從眼眶滾落,目光透著幾分破敗,整個人已在崩潰的邊緣。 黎宿嘆了一口氣,自那日將人救回后,她便如驚弓之鳥,好似還陷在先前的桎梏中。 她抬手撫摸著她的脊背,音色從未有過的和緩。 “莫怕,皇叔在,等后天四海盛宴一過,我們便啟程回南坻,再也不來中原?!?/br> 黎纖緊緊攥著身上人的衣擺,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遍一遍的開口。 “我不喜歡這里,皇叔帶我回家,我不要待在這里……” “好?!?/br> 城南客舍,慕容常風穿著一身絳紫色錦衣,搖著扇子看著窗外風雨交加,狹長的眼睛瞇了瞇,悠悠開口。 “這盛京的雨,怕是不會停了?!?/br> 一圓滾滾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后,看著帶著幾分摧枯拉朽的雨勢,嘆了一口氣,滿臉愁容。 “不想走的時候也下這般大的雨?!?/br> 慕容常風回頭看他一眼,微微笑了笑,“放心,后天四海盛宴一過,我召楚便都是晴天,必將大放異彩!” “那本官便放心了?!?/br> 孤月輪轉西樓,只見城西容儀坊內燈火還大亮著。 一人坐在二樓的窗沿上,鹿皮靴子踩著打開的窗扇,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手里的彎刀,墜在腦后的狼尾悠悠垂在胸前。 巴頜推門進來,看著坐在窗邊的人,目光暗沉,幽幽開口。 “北幽已經失了一半疆土,后日四海盛宴,本將軍不希望北幽在盛宴上再失利,你應該明白該怎么做?!?/br> 赤那多咧嘴笑了一下,抬起彎刀在雨中揮了揮,目光倨傲狂野。 “本王乃北幽勇士,自當為我北幽爭光?!?/br> 第302章 憑什么 次日初曉,天光破開云霧映照出朦朧山水,巍巍皇城刺破晦暗露出冰山一角,四周繁華凝滯,靜斂三分疏狂。 隨著城樓一聲鐘聲敲響,整個皇城好似活了過來,城門開啟,萬戶攢動。 蕭如曄端端坐在東宮正殿,雙手放在膝上,一身錦衣冠服端肅無比,上挑的桃花眼帶著前所未有的冷厲與威嚴。 他目光穿過重重飛檐落在緩緩升起的紅日上,心里是這些天以來前所未有的平靜。 終于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兩年的光景,數場兵荒馬亂,終是揭開了這偽善的面具,打破了粉飾已久的太平。 葉問荊抱著劍站在殿下,神情暗沉,眼中盈滿說不出的鋒芒與肅殺。 與那高高坐在大殿之上的人一樣,將撕碎的親情化作鎖鏈,靜靜等著那最后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