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微微抬首,醉眼朦朧間,好似看見昔日友人,踏著霧氣走來。 依舊意氣風發,千萬險,自當先,馬尾高揚,抱臂俯瞰著他。 “喂,賀行也,你可真行,在小爺墳前耍酒瘋,小爺是這么教你喝酒的?” 那神情與記憶中的別無二致,他兀自笑了笑,明知是醉后幻影,可他還是忍不住與之搭腔。 “你不也行,我是那么教你下棋的?” 那人也樂了,咧嘴笑了起來,隨后笑罵一句,“德行,堂堂賀家大郎,就這點肚量,不就下了一招險棋,竟讓你記恨了這么久?!?/br> 賀衍也樂了,哈哈大笑起來,可笑著笑著,便收了聲,醉眼迷離,喃喃落下一句。 “你是不是忘了陛下對我的判責,說,免其死罪,杖一百,降為奴籍,終生不得入仕。 賀府世代書香世家,我為奴籍,為家族蒙羞,早已在族譜除名,這世間哪還有賀家大郎,不過一荒野游魂罷了。 我丟了身份,丟了榮耀,更丟了友人,可他們依舊不想放過我。 葉政陵,你說我該怎么辦?” 林中陡然傳來一陣風吹葉落的聲響,像是一聲久久的嘆息。 風過,無影,無聲。 遠處天光微微泛白,林中霧氣騰騰,層林疊掩,光線昏暗。 賀衍步伐不穩的站起來,看了一眼寂靜無聲的墓碑,眸光平靜,隨后轉身離開。 不急,我等亂局開場。 風動花落,煙雨纏綿,半山腰下起微雨,淋濕三千陡階。 苔花叢生,野草瘋長,將暮春唱響。 山門下的密林中,一人朝著山上遙遙張望,渾濁的眼眸微瞇。 一晚過去,怎么還沒消息傳來? 難道,已經被人發現拿下了? 老者目光一沉,慢慢退回密林之中。 他們早已在止夷山上安插了內應,時時關注賀衍的動向,看他暗地里是否與懷遠軍有聯絡。 可多年過去了,絲毫未曾發現他有任何動作。 如今黎州不久將會淪陷,他們若再不從他與郡主身上得到關于懷遠軍的消息,他們便會和那消息永遠留在黎州。 既然慢慢觀察沒用,那便直接用強,反正不久之后,他們便會長眠于此。 一只飛鳥掠過密林,撲棱棱的朝他飛來,一雙羽翅煽動著雨絲,攪起一陣細微的氣流。 他手一抬,飛鳥頓時落在枯瘦的掌中,抬手取出竹筒中的紙條,展開掃了一眼,眼眸波動。 隨后抬手一捏,手中紙條瞬間化為齏粉,隨風吹遠。 宸妃的骨灰被郡主掛在城門口,殿下命他想辦法替他取回。 他目光微動,隨后繼續盯著止夷山。 可他來黎州,只有兩個任務,一是問出懷遠軍的下落,二是讓郡主永遠留在黎州。 除此之外,他不想再接殿下的任何任務。 長風登臨,煙雨浩渺,滿池枯荷漸生新綠,待暮春一過,盛夏到來,荷香盈袖。 葉昭榆坐在池邊釣魚,耳邊雨打浮萍,泠泠作響,難得清閑片刻,閉著眼睛偷閑。 摩那婁詰看了一眼睡的歪歪斜斜的人,一手撐傘,一手將人向自己撥了撥,隨后折了一片綠葉叩在她的臉上。 葉片底下的人彎唇笑了笑,嘟囔一句,“我沒睡?!?/br> “那就瞇一會兒,今日休息,不用去想任何事情?!?/br> “好?!?/br> 兩人這一坐,便是一天光景。 晚來煙收,天邊放晴,漫天的夕陽映在澄澈的江面,絢如煙火。 摩那婁詰垂眸看了一眼枕著他的腿,陷入熟睡的人,琉璃色的眼眸波動,輕嘆一聲。 自從她來到黎州,好似未曾停蹄,煩心事一件接著一件找來。 她想盡萬全之策應對,未敢有一刻的松懈,她怕一旦懈怠,便有人因她喪命。 以眾生為質,她不得不繃緊弦,未敢停。 第204章 你說呢? 葉昭榆一覺醒來,已是次日中午。 她抬手伸了一個懶腰,看著早已醒來,端坐在窗前看書的人,彎了彎眸,“小謝公子早??!” 摩那婁詰抬頭看她一眼,眸光繾綣,輕笑一聲,“早?!?/br> 待洗漱完后,侍女端來早膳,摩那婁詰起身走過去,陪她用膳。 葉昭榆咽下一口粥,眼睫忽閃,緩緩開口,“今日便是第三天了,城門口可有動靜?” 摩那婁詰夾了一塊藕片遞過去,抬眸睨她一眼,音色低沉,“用膳?!?/br> “哦?!比~昭榆一下閉嘴,隨后默默地啃著他夾來的藕片。 摩那婁詰輕嘆一聲,抬手端起手邊茶盞,淺呷一口,隨后緩聲道: “他若真在意他的母妃,這最后的期限,他必有所行動。 城內城外本君都讓人埋伏好了,他的人一來,本君會先讓他們將人偶帶走,隨后讓埋伏的人前去追蹤,總能尋到他本人的蹤跡?!?/br> 葉昭榆朝他豎起大拇指,隨后歡快的用起早膳來。 “昨日下午,賀參軍來信,讓你去止夷山一趟,有事與你相商?!?/br> 葉昭榆用完早膳,正癱在椅子上休息,聞言,一下立起來看著他。 “你怎么不早說?” 摩那婁詰抬手理了理她臉側的發絲,眸色慵懶,不急不緩道:“現在說也不晚,走吧,上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