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惜命的很,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風險,她也不敢賭。 那支商隊答應了她,后天晚上集合,快馬連夜出城。 不走官道,走只有他們熟知的一條小路,由此進入中原。 就算第二天摩那樓詰發現她不見了,除非將整個大漠都翻一遍,不然茫茫沙海,他又能去哪里找人呢? 他們將她帶到大盛邊界后,她會直接去蕪城,那是大盛與西域交界的邊城。 薛遲伯伯在那鎮守,他是她三叔昔日的部將,定會將她安全送回盛京。 葉昭榆忍不住咧了咧嘴,萬事俱備,只差一天。 如今,她就還有最后一個重要的事情要辦。 同樣的夜色,葉昭榆又悄無聲息地落在總管的院子里。 那件重要的事就是將令牌還回去,假令牌騙不了多久便會東窗事發。 她就怕她還沒走,假令牌就暴露了,少主殿戒嚴,她就算插翅也難逃了。 后天晚上,她不打算走正門,她要自己悄無聲息地偷潛出殿。 一回生二回熟,她輕車熟路地摸到了總管的房間,正準備撬門,屋里陡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瞳孔一縮,一個飛滑,潛到了墻角蹲下。 她按了按砰砰直跳的胸口,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嚇死爸爸了。 從她的角度看去,只見一圓滾滾的,五短身材的男人唉聲嘆氣地站在院子里。 他胸前垂著兩個粗壯的辮子,配著小撇八字胡,頗具喜感。 只聽他嘰里呱啦的說著什么,隨后又愁眉苦臉地嘆息一聲,緊接著又嘆息一聲。 在他嘆到第十八聲時,葉昭榆差點沒忍住去給他一個大逼兜。 趕緊滾去睡,在這emo啥呢,矯情誰呢? 許是聽到了她的心聲,總管動了,確切的來說是嘴動了,只聽他又嘆息了一聲。 葉昭榆:“……”手里的令牌差點捏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撐…噌…稱咳,撐吃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唔,嗚,嗚……” 葉昭榆抬手抹了一把臉,咱別這么為難自己,不會咱就過吧。 敢情這深夜emo竟是為了愛情。 也不知道哪個幸運兒能讓咱們少主殿的總管撐吃荇菜,都要嗚寐求之。 “這詩果然不適合我,想必也不適合昨夜那夢里的桃花美人?!?/br> 葉·桃花·昭榆:“……”我可真是個lucky dog。 總管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今晚的月色。 “連月亮都是一個人,我果然也只配和月亮比肩,做那個人人望而卻步的遙不可及?!彪S后一臉孤傲的走進屋里。 葉昭榆:“……”小別致你還挺東西。 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捏了捏蹲麻了的腿,手中滑出銀簪,悄無聲息地來到門口。 剛準備撬門,一陣腳步聲響起,她一個飛滑,又蹲回了墻角。 總管拿著一本書走出來,看了一眼月亮,嘆息一聲。 “兄弟,我還是想做個觸之可及,還想見見那桃花美人?!?/br> 隨后翻開書誦讀起來,“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葉昭榆滿臉黑線,這令牌是還不回去了是吧? 月上中天,葉昭榆才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以后誰要是再敢在她面前背詩,她打爛他的狗頭。 突然,鳳簫聲動,玉壺光轉,悠揚的小調緩緩傳進她的耳朵。 她心尖一顫,目光四處搜索起來,步伐止不住地循著小調而去。 這是一首黎州小調,侯府祖籍黎州,祖父在世時常哼,她從小就會。 這里還有故鄉之人? 隨著悠揚的曲調越來越近,她也逐漸看清了吹簫之人。 那人一身雪白里衣,長腿微屈,料料窈窈地坐在屋頂。 月色正濃,清暉落了他滿身,金鈴乖巧地墜在白皙的腳踝處。 傳聞,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 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云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 他像是月下的神人,又似四海之外的謫仙。 而她,誤跌入重巒疊嶂的丹閣,得以窺見那世間罕見的奇景,連亙古不變的月色也為其傾倒。 她直直看著他,聽著耳邊的小調,心里是說不出的驚濤駭浪。 殺人是屠山戮海,吟簫是清風明月,她該看他的哪一面? 隨著小調徐徐展開,她驚詫的情緒平靜,隨后抱著臂斜靠在旁邊的柱子上,靜靜聆聽。 空中不知幾時落下了細細的雪子,他一身的冷寂與料峭,說不出的寂寥。 滿城風雪盈袖,素袍孤影待歸。 他,在思念何人? 這首小調本是祝福孩童平安長大,無憂無愁,節奏活潑,朗朗上口。 可他曲子里的那股幽寥卻讓她眼睛一熱,她,也想她的家人了。 剛想低頭擦淚,一陣殺意便猛然襲來。 她一驚,還沒開始作出反應,“噗嗤”一聲,溫熱的液體便濺在了她的臉上。 她怔怔地瞪著眼睛,不知作何反應。 摩那婁詰飛身落入院中,緩步走到她的身邊,輕哂,“又嚇傻了?” 葉昭榆吞了吞口水,僵硬地回頭。 只見一侍衛打扮的人口吐鮮血倒在地上,胸口正插著一支玉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