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往昔崢嶸歲月稠
琉星按照宋朝生開的藥方,即刻熬了湯藥呈來。萱jiejie一手端著瓷碗,另一手緊按腹部,微朐著身子滿滿將湯藥灌入,臉上的?表情不似痛楚。承乾宮靜的如同一泓深不見底的潭水,與我的永和宮形成鮮明的對比,不像扶崧與底下的奴才們常與我盡情的嬉笑。也許是萱jiejie常年抱病的原因,身子骨一直不太好,所以不喜喧囂。我二人就這樣端坐在床榻上雙目互視,此時殿前少有侍候的人在側,唯有萱jiejie鼻尖微弱的呼吸聲,反而更襯的大殿靜謐極了。見她緩過勁來,環顧四周無人,才悄聲對我道,“其實自我被罰禁足后,便遣琉星打聽過了。聞得當年養在太后膝下的皇上資質平庸,反倒是敬妃的兒子聰慧過人,極為先帝爺所寵?!?/br> 我亦道,“平庸不是罪過,平庸是大眾的本相。但身為帝王,平庸即罪?!?/br> 萱jiejie點頭道,“也是因此,昔日的太后一直被敬妃壓制。先帝爺還想改立敬妃的兒子,也就是惠王朱由橏為太子。那時的太后知道憑借自身的勢力,是難以與先帝爺抗衡的。便借著祖宗留下來的祖訓,立嗣立長。曉以君臣大義,鼓動朝臣們積極上言。果然那些腐儒只懂得方才meimei口中所言,他們堅持遵守孔孟大義,對先帝爺死諫,這場斗爭逐漸演變成先帝爺與士紳大臣們之間的勢力之爭,太后與當今皇上反倒成了看熱鬧的?!?/br> 我只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好一個假借他人之手?!闭f著又道,“文臣們向來遵守制度,廢長立幼在他們眼里,是妥妥的取亂之道?!?/br> 萱jiejie握著我的手漸漸有力,“據聞太后手底下的安得祿曾親眼目睹先帝與敬妃在交泰殿禱神盟誓,相約立朱由橏為太子,并且將密誓御書封緘在玉匣內,由敬妃保管?!闭f罷便凝望著我,“直至后來太后懷了信王?!?/br> 我猛然一驚,“jiejie可不許胡說,信王乃是莊妃劉氏之子,自誕生起,一直寄養在劉氏膝下?!?/br> 萱jiejie連連搖頭道,“不會錯的,那時太后懷著信王的時候去千秋湖放燈祈福,不慎落入湖中,當時四下無人,侍女也被打發到別處去了。只有太后一人在水中掙扎,太后不識水性,正當危難之時,突然水面上漂浮兩只白鵝,太后雙手緊緊握住白鵝的脖頸,說來也奇怪,那白鵝如有神助,硬是憑借一身的力氣將太后駝到了池邊。此事被先帝得知,便認定了太后腹中的孩兒為天賜福官,還未出生就助母上逢兇化吉。沒想到一生下來果然是個皇子?!闭f著見她臉色微微一沉,“反倒是惠王依仗先帝爺的偏愛,日漸驕縱。竟讓在京的府衙遣人去尋鷹犬供他作樂,據聞那鷹犬是最兇猛的飛禽,發起力來能啄死頭狼,得了個虎頭海雕的名頭。因此有不少衙役為此殞命?!?/br> 我登時道,“荒唐,玩賞之物豈能貴過人命!”旋即又諄諄道,“先帝爺對惠王的寵愛是一種偏袒,更是一種期望。先帝希望自己選定的太子可以有不俗的表現,以證明他的選擇是正確的。為人父母都是一樣的心情?!闭f著便嘆一口氣,“稚子驕悖,惠王卻把這份寵愛當成了放肆自己的理由?!?/br> 萱jiejie也點頭道,“皇權的厲害之處,就在于它可以把一切看似牢不可破的親情瓦解的支離破碎。自此惠王失寵,先帝便喜歡極了信王,太后也因此重掌后宮大權,此后的第一事便下旨賜死了敬妃,而惠王朱由橏也失了圣心?!闭f罷便拉著我的手道,“自此太后便視白鵝為命中福獸,再也不曾食用一片福rou,而且這也是為何太后如此疼愛信王的緣故?!闭f罷便望向我道,“你信么?” 我極力搖了搖頭,萱jiejie隨即也附和道,“我也不信,可是自那以后,太后果真從未食過一片福rou?!?/br> 萱jiejie又道,“而且自那以后,惠王確實永遠離開了政治中心。跟敬妃這一仗,太后贏得著實艱難?!?/br> 萱jiejie一臉病態著實教人憐惜,鬢邊垂下的兩支掐絲流蘇窸窣作響,我縱然一笑,“何必糾結于真假,你我委身于皇室,太后是皇上的母親,這就已經注定太后的威嚴比真假更重要?!?/br> 加上說了這么會話,萱jiejie的身子骨早已不消停,半躺在靠背上,眼睛幾乎瞇成了一條縫隙,口中微微的喘著氣息。我微微福一福身道,“如今夜已深了,meimei就不打擾jiejie休息,先行告退了?!?/br> 她向我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的身子骨不好,就不留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