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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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先生面色一冷,示意他開門。 這般蠻橫的敲門聲,恐怕來人也不是拿得出像樣拜帖的讀書人。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樣的來客饒了他清夢。 其實……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一點。 訪客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士人,其余隨從倒是老老實實等在門外,并未闖入。 這位士人頭戴武冠,腰佩長劍,衣衫華貴,身形瘦削,腳步雖急了些,但臥龍先生站在門口,望向階下那張陌生的臉時,心中竟生不出半分惡感。 瑯琊諸葛氏雖說名聲不顯,畢竟也是元帝年間傳下來的世家,往來故舊之中鮮有樣貌粗鄙者,然而這名年輕人姿容之俊秀仍是生平罕見,令他吃驚。 五官秀麗得如同畫中神女,一雙鮮活的眼睛卻透著武將般桀驁而有幾分放肆的光彩。陽光灑在他身上而不能增輝,反而他站在院中,笑吟吟望過來時,自身亦如耀陽一般,衣袖生光。 只穿了中衣,披著外袍,十分生氣地站在屋檐下準備痛罵來人一頓的諸葛先生有點后悔了。 跟這樣的年輕人結交,應當斂襟肅容……至少更衣后再出現,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益州劉賜,字宗碩,家父現任益州牧劉季玉,久慕臥龍先生大名,今幸得拜會……” …………………… 這個人好像一點也不在意他穿了一身睡衣,就這么直接開口了,他不得不打斷來客,盡量委婉地請他等一等,給自己更衣的時間。 對方愣了一下,然后嘴角一翹,點了點頭。 在更衣的時候,孔明才開始思考起一個奇怪的問題:劉璋之子為什么會來到荊州? 自己雖說“躬耕隴畝”,但仍記掛天下事,中原為曹cao所據,江東孫氏亦經三代,但曹cao殘暴,孫氏為世家所擾,難有進取心。若有一寬宏而有大略者堪為他所輔佐,欲平定天下時,除卻荊襄這等鏖戰之地,只有益州毗鄰荊襄,國險民富而未得英主,可為之謀奪。 時至今日,他雖未出仕,但心中已有人選。 日月若馳,老將至矣,雖未建功業,仍有重還天下太平的雄心壯志,堪為英主。 雖不能訴之于口,但在他心中,益州早已在謀劃之中。 而今與這位年輕士人結交,若只是言辭試探,虛與委蛇,倒也并無不妥。 但諸葛亮也不知為何,心下竟起了一絲遺憾——瑤林玉樹般的青年,切莫只有這一副好皮囊,但若有真才實學,又終會各為其主,分道揚鑣。 他這般幽微心思在重見來客后,迅速消散得一干二凈了。 童子奉過茶湯后退下,竹簾外流水潺潺,鳴蜩嘒嘒。 主人家重束了綸巾,披了一襲霜色半氅,端端正正坐在席上,為客人奉茶。 客人伸手去接,臥龍先生瞥了一眼,又立刻將目光移開了。 手腕纖瘦,十指修長,若不是虎口處有用慣兵器所留的繭子,這分明是少女的手。 若這真是位少女……臥龍先生察覺到自己的思緒如此奇怪后,也為之一愣。 不過也只是須臾間的事,他仍是好整以暇的將茶杯遞過去后,方才開口。 “不知將軍親至,所為何事?” “家父求賢若渴,今欲征辟先生為幕僚,不知先生意下如何?!?/br> 端起茶杯的諸葛亮滯住了。 他原本以為,劉賜來荊州該當是為拜訪劉表,此來隆中不過是游玩或趕路時臨時起意,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為征辟事來。 盡管司馬徽十分喜歡這個學生,為他和龐統二人起了“臥龍”“鳳雛”之名,但也不過戲稱而已。諸葛亮自己仍然清楚得很,莫說天下經學世家首推潁川,便是在荊州的士族中,他這瑯琊避禍而來的年輕人也無足輕重,若說求賢,無論如何也求不到他這里。 “亮不過一介山野村夫,且又年幼才疏,劉益州莫非有什么誤會,或是找錯人了?” 劉賜搖搖頭,“先生曾自比管仲樂毅,怎么能算才疏學淺呢?” “……………………” 他雖自比管樂,也自信確有其才,卻沒想過會招來這等不速之客。 況且這句話也只對幾位至交好友說過,時人莫之許也,怎能傳到劉璋耳中? 意識到在這一點上較真也不會有意義的諸葛亮決定換一個思路。 “亮原以為,劉益州欲效文帝,惠休百姓,救贍困乏,不知于天下事,益州究竟有何見解?” 盡管在他看來,劉璋暗弱無能,被豪族裹挾,不思體恤百姓,但總不能對子罵父。 “張魯閉關自守,如袁公路一般的冢中枯骨,我當先平漢中,再收攏西涼諸侯,平定雍涼后,即可北圖中原?!眲①n的聲音清清朗朗,如同水蕩寒冰,話語之中,逐鹿中原之意卻令諸葛亮頓時心驚。 “馬騰韓遂割據關中,長安又有鐘繇鎮守,持節督關中諸軍,莫非益州之兵竟能抗衡西涼精銳?” “西涼諸侯雖驍勇善戰,不過互相攻伐的一盤散沙,何足為懼?” 孔明執羽扇的手一頓,“莫非曹丞相亦不足為懼么?” 劉賜嘴角一翹,腮邊一個酒窩若隱若現,“我家又沒寫衣帶詔,曹丞相無論如何都要追著劉玄德跑,打完劉玄德,還有江東孫仲謀沒打呢,從江東到西涼,先生想想,曹丞相好大一把年紀,要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