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面談與混亂
雷亞特軍校行政大樓的會談室樓層一如既往地潔白、無聲。 走廊墻面覆有精神力抑制層,使空氣如同靜止水面,無波無痕,讓人不自覺心緒平穩。 張靜身著深灰色訓練服,腳步沉靜地往指定的會談室走去。 今早原訂安排是進行「精神力穩固訓練」,對她而言極為必要。近期她精神力頻繁紊亂,導致情緒波動劇烈。然而,在前往訓練區途中,她卻意外收到一份來自校方的面見通知 申請人是她的jiejie,張穎。 她來找自己做什么?是為了那個被她取代的特招生名額?還是……蔚恆徹? 張靜有些心煩意亂地思索著。 抵達會談室門口,她將智能手環在識別器上輕觸感應,門無聲滑開。 張穎早已等候在此,一身銀灰色長裙簡潔雅致,發髻一絲不亂,氣質端莊。 她身旁站著一名陌生的黑發男子,年輕挺拔,著裝低調無明顯標志,卻隱隱透出壓迫感。那雙淺金色的眼眸銳利沉靜,像是安靜潛伏的危險氣息。 張靜只瞥了一眼,心中卻升起一絲疑惑。 印象中,她從未在現實或原主記憶里見過這人,更遑論原書劇情。他的站姿筆挺、神情冷漠,像習慣了不被察覺地存在。 陌生,又過于沉穩,但張靜選擇忽視,并未多問。 張穎微笑著迎向她,然后轉頭吩咐黑衣男子,「丹,你先在外面等我,別讓人進來打擾我跟靜靜?!?/br> 對方頷首離開,關門時的腳步聲沉穩無聲。 另一邊,張靜未立即落座,只看著眼前的張穎語氣平淡,「我訓練前還有些空檔,就順路過來了?!?/br> 「你愿意來,我很高興?!箯埛f抬眼輕語,聲音輕潤。 張靜默默不語,但終究是在她面前落座。 張穎的目光掃過她胸前代表撫慰員的銀色徽章,再落于脖頸的抑制頸環上,頓了頓語氣放柔,「我看到雷亞特傳回家里的幾份精神力異常報告,還有一次……強制安撫記錄,我都看過了?!?/br> 這倒讓張靜有些意外,她知道校方會將數據資料同步給張家,卻沒想到張穎會如此關心她的在學狀況,甚至……親自來見她? 張靜低頭看著指節,淡淡回應,「是校方做的安排,我沒權拒絕,也沒什么好報備的?!?/br> 「還有一次測試對象,是恆徹?!箯埛f語氣輕淡,字字分明。 聽到這名字,張靜終于是抬起頭,目光與她交會。神情未變,她心中微動,不確定是什么,被喚起的不止是記憶,還有些她試圖忽略的聯系。 「那場測試是SPERA安排,我只是配合?!顾恼Z調平穩如水,像在陳述與自己無關的事件,「適配結果是它判定的,不是我。如果姊姊介意我跟你未婚夫有接觸,那就請家里與校方反映,我會配合?!?/br> 張穎凝視她幾秒,忽然輕笑了一聲。 「靜靜,你說話的方式真的變了?!顾Z氣柔和,眼神卻帶著絲懷念,「以前的你,不會把事情說得這么清楚、也這么……像個局外人?!?/br> 張靜愣了一瞬,卻未回應,視線落向遠處墻面,似是回避。 對面的少女像是沒察覺,只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后,繼續緩緩開口,「你還記得嗎?有年冬天,我們偷偷跑到花園后的器材房……那天是下雪天,我們在那藏了一隻斷尾的小狗?!?/br> 張穎語調輕柔,彷彿怕驚動某種脆弱的東西,也像在試探。 而張靜腦中閃過片段畫面,下意識地反駁著她,「那不是小狗,是小貓,而且那天根本沒下雪。還有,是你說要偷牛奶餵牠的,結果害我被廚房的阿姨罵了一整晚?!?/br> 話出口,她自己也愣住,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空氣一瞬凝滯。 張穎蜜糖色的眼眸溫柔地看著她,許久未語。 不知為何,張靜看著那與她相似的那張面容透出的,卻是哀愁與喜悅,這種矛盾的情緒揉合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釋懷? 張靜不知為何是這么感覺的。 然后,張穎輕聲笑了,語調幾近呢喃,「原來你還記得這種小事啊……那就好?!?/br> 她的目光溫柔,像是終于放下了一段壓抑許久的執念。 「我還以為,靜靜早就忘了那段時光了,」她語氣輕柔,仍不動聲色地說著,「畢竟……那對很多人來說都無足輕重?!?/br> 張靜沒有回應,心中卻升起一陣沉悶的情緒,精神力隨之躁動。她深吸一口氣,強自壓下那股洶涌。 「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去訓練了?!顾硨埛f開口,語調平穩,彷彿洩漏情緒的那一刻從未發生。 張穎也沒再挽留,只在她即將離開時,低聲說道,「張靜,無論如何你都是我meimei,是我的……半身?!?/br> 張靜腳步頓住,心頭一緊,有點疼、還帶著酸麻。 那句話像根細針,戳破了她最后一層屏障。精神力不禁微微洩露,她連忙穩住,沒有回頭,抬手開門離去。 門外的走廊里,一場小風波正在醞釀。 張靜才剛踏出幾步,便聽見一道戲謔的聲音響起。 「哎呀,張家現在連老朋友都要拒之門外了嗎?」 她抬頭望去,只見先前張穎身旁那位名叫丹的黑衣男子,此刻正沉默地攔在走廊中央,攔住了來人伊洛亞里的去路。他神色冷峻,站姿筆挺,像一面沉默不語卻無法動搖的屏障。 「抱歉,伊洛亞里少爺,大小姐有交代,不得讓任何人擅自進入?!沟ふZ氣恭敬卻堅定,宛如一位冷靜果斷的騎士,毫不動搖地履行命令。 伊洛亞里正欲回嗆,眼角卻捕捉到走出會談室的張靜。 他頓時改了目標,轉向她,嘴角揚起一抹帶刺的笑意,「這不是我們的S級特招生嗎?聽說你最近精神狀態不太穩,我還真擔心是雷亞特照顧不周呢?!?/br> 張靜神情冷淡,語氣冰涼,「謝謝關心,我很好?!?/br> 她身后的感應門早已闔上。 伊洛亞里看了一眼,雖沒再多說什么,眼底卻閃過一抹不滿與壓抑。 他其實清楚,這種會談室都有身份識別鎖,非核準身分根本無法進入。但一想到張穎與那個他始終無法認同的Omega單獨會面,他心頭便升起一股難以壓抑的焦躁。 那不是懷疑張穎,而是不想看她捲入任何可能被波及的失控局面。 今日一早,他透過特殊管道得知張穎竟親自到雷亞特探望meimei,便毫不猶豫翹掉訓練,直奔行政大樓,卻沒想到兩人的會談這么快就結束了。 剛抵達沒幾分鐘,他就撞見張靜一臉疲憊地走出來。 他半倚在墻邊,目光落在張靜身上,原本還想再說些什么,但卻察覺到她的精神力波動異常紊亂。 「嗯?怎么回事,你的狀態還沒調整好嗎?精神力溢散得挺嚴重的啊──」他挑了挑眉,語氣像是關心,又藏著一絲嘲諷。 然而他話音才落,走廊那頭便傳來急促腳步聲。眾人順勢轉頭,便見蔚恆徹身穿訓練服,神色冷峻地穿越長廊,步伐毫不遲疑地朝他們走來 伊洛亞里見狀,似笑非笑,「徹,你果然來了,我還以為這場戲你會缺席呢?!?/br> 蔚恆徹目光略過他,最后落在張靜身上,「結束了?還好吧?」 「……沒要事的話,我先去訓練區?!?/br> 蔚恆徹看著她,很敏銳的就察覺到她的精神力狀況,語氣難得低了半分,「如果需要,我可以去幫你延后課程?!?/br> 張靜側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對于蔚恆徹的干涉有些不滿,她語氣微冷,「我自己知道界限?!?/br> 「張靜……」 伊洛亞里看熱鬧不嫌事大,帶著揶揄地插著嘴,「罕見啊,徹你的語氣居然不是命令式的,看來她真是個例外?!?/br> 蔚恆徹冰藍色的眼眸帶著些許不耐,低聲說著,「伊洛,你應該知道,她已是我在校期間的專屬撫慰員?!?/br> 「專屬撫慰員?徹,你真是沒把穎穎放在心上了?!顾坪跏怯行┘づ艘谅鍋喞?,他上前一步站到蔚恆徹的面前,語氣漸冷,「再說了,你以為只有你適配度高嗎?」 「……」 兩人對峙氣氛升溫,張靜已無意多留,揉著太陽xue準備離開,卻再度被伊洛亞里擋住。 「見完穎穎后,你的臉色不太好。我該擔心,是她讓你想起了什么,還是……說中了什么?」 話音未落,蔚恆徹一步跨前擋在張靜身前像是護著,「伊洛,不要再招惹她?!?/br> 「蔚恆徹,不要忘記你的身分?!?/br> 詭異的火藥味彌漫開來。 對峙著的兩人都身材高大,將這走廊佔去了一半的空間,即便她想走,也難以脫身,至于那個像背景板的男人,丹,依舊事不關己的模樣,只死守在會談室的門口巍然不動。 好煩……還是乾脆回去會談室,讓張穎出來解決? 張靜正煩躁不已,思忖是否乾脆回會談室找張穎幫忙解圍時,門忽然開了。 張穎步出門外,環視眾人,語氣溫和,「真難得,在這里也能看見你們兩人同時出現?!?/br> 伊洛亞里瞬間軟化語氣,「穎穎,你難得來一趟,我就是想見見你?!?/br> 蔚恆徹則點頭致意,不發一語。 張穎轉向張靜,語氣柔和,「你不是說有訓練課?時間差不多了,快去吧,別耽誤了課程?!?/br> 那語氣輕柔而克制,卻像是某種無聲的允許,簡單幾句,卻像是替她開了一條明路。 張靜微微點頭,沒再說什么,繞過兩人朝遠處走去。 她的腳步穩定,神情冷淡,彷彿將一切紛擾隔絕在身后。 唯有她自己知道,那場對話與那句「半身」,仍在她心底激起漣漪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