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小芹瑟縮，她道：“都是因為姑娘，她給我們發月錢，還叫我們吃飽穿暖，孟姨娘能給你的都是蠅頭小利，興許她還沒叫你做什么，只讓你在姑娘跟前說些好話，但你拿了東西，不會覺得虧心嗎？下次孟姨娘還叫你做點兒什么，你能拒絕嗎？你仔細想想?！?/br>
    “我都能發現你和孟姨娘接觸，姑娘和太太那么聰明的人難道能不知道？姑娘一直沒說，已經是惦記著你們從前的情分了，不想做得太難看?！?/br>
    小芹便不說話了。

    顧明月敲打了她兩句才出了門。

    一出門，蘭心便走到她身邊問：“都說清楚了？”

    顧明月撫著胸口大喘氣：“都說清楚了，可緊張死我了?！?/br>
    她頭一回當“惡人”，一邊緊張一邊又覺得爽快，把從前說不出口的話說出來以后就像是通了氣兒似的，心里頭通暢得很。

    她和小芹住在一塊，早看見孟姨娘來找她了，一直憋著沒說，這幾天瞧見她弄那根素銀簪子才憋不住的。

    蘭心只笑她：“凡事都有第一次，習慣了就好了，要當姑娘身邊得用的人，就得好臉壞臉都給得，不然人家看你好欺負，就騎到你頭上來了?！?/br>
    顧明月應了一聲，問：“封夫人還沒走嗎？”

    “沒走呢！竹香說太太要留飯?！?/br>
    府里來的熟人便是封夫人，封知州已經進京敘職了，封夫人留在后頭收拾東西，他們在閬中住了有兩年，收拾東西、處理人際關系也要廢不少功夫，因此封夫人進京的晚。

    顧明月進去的時候正聽封夫人笑語：“本來預備著中秋節前就該進京了，只是趕上了敬言要下場，便耽擱了，這會兒才進京，又收拾了東西，到這會兒才來拜訪，是我遲了?！?/br>
    安氏說不遲：“你家那小子今年下場？我記得他年紀還小吧?！?/br>
    封夫人說不早了：“他從小就跟著他爹讀書，今年也是心里有譜才下的場?！?/br>
    “可中了？”

    封夫人頷首。

    “十歲能中已經很不錯了，前途不可限量?！卑彩戏畛辛藘删?，不再多言。

    她心里還記得當初封夫人提起的姜云瑤和封敬言的聯姻想法，既然不同意，那就沒必要再多說，她怕自己多說上兩句，封夫人又會提起這件事。

    她避嫌，封夫人也識趣，又閑聊了些別的話。

    “今年落這么一場雪，好歹緩了緩各地的災情?！彼宦窂拈佒羞^來，經過了不少地方，好些都已經亂起來了。

    安氏回京以后沒怎么打聽過外頭的情況，畢竟是在中京城，外頭再不好也不至于落到他們這兒來：“雪融化的時候總會有水吧？”

    封夫人說可不是嘛：“路上還看見人從泥地里掏雪水呢?！?/br>
    化干凈了的雪已經融進了地里，那些人干凈的水留著舍不得吃，又怕囤的水不夠，把濕潤的泥土都裝起來了，從里頭濾水出來喝。

    “天災人禍……”安氏發愁，“總覺得不是什么好事?！?/br>
    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事，她說的也不是這個，只是那些事情不好提，封夫人也是有意結交，才和她透了底，也慢慢聊起來。

    “可不是嗎！”封夫人路上見多了，“也得虧我們帶齊了人，一路跟逃荒似的，你不知道，路上我們碰見了好幾撥人，他們是瞅著我們人多才沒敢動手，便是這樣，也有叫他們得了手的?！?/br>
    那些人為財為了活命一點也不會心慈手軟，都能跑到官道上劫人了，餓極了的時候什么事兒干不出來？易子而食的都有。

    安氏聽得直念阿彌陀佛：“都可憐?！?/br>
    被劫的可憐，那些活不下去逼不得已去搶劫的人也可憐，左右都為難。

    姜云瑤坐在旁邊沒說話，聽著聽著忽然問：“去年只怕沒收上多少糧上來吧？”

    封夫人說是：“南邊都鬧旱災呢，收不上什么糧?！?/br>
    姜云瑤想了好一會兒，她高中的時候地理學得并不好，學得再好，這么多年沒回顧也都忘的差不多了，思考了半天才想起來這會兒的大糧倉總共就那么幾個，有兩個都在南邊兒，這么幾年下來，只怕早就耗盡了。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英國公府來。

    “皇上從北邊調了不少糧過去吧？這邊的還夠用么？我聽說如今還在和戎狄打仗呢?！?/br>
    封夫人詫異她竟然想到了這里：“可不是嗎！我來之前還聽見我們家老爺說呢，朝廷如今也慌得很，南邊鬧旱災，北邊的糧已經全運過去了，如今兩邊都告罄，偏偏戎狄鬧騰的厲害，聽說往年冬天他們就收手回去了，如今還落著雪呢，他們也沒退，就在那城墻底下晃悠，時不時地派人出來sao擾?！?/br>
    眼瞅著沒有外人，她壓低了聲音：“總覺得遲早會打上一場?！?/br>
    那一場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不痛不癢了，戎狄也是缺糧食回去過冬，他們也有探子，直到如今朝廷的情況，否則也不會一點兒也不退，等到他們帶過來的糧食吃的差不多了，就到了魚死網破的時候了。

    姜云瑤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安氏問出了她想問的話：“皇上也沒別的準備？”

    封夫人搖頭說不知道：“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顧得了這頭，還能顧得了那一頭不成？興許還囤著糧吧？總也不會真到山窮水盡的地步?！?/br>
    她的消息還算靈通些，封知州什么話都會和她講，偶爾也聊起外頭的事，說說自己的擔憂，便是這樣，封知州也不大看好邊關的戰事，直說若是皇上沒有兩手準備，只怕今年冬天邊關苦寒，日子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