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書迷正在閱讀:那個可愛室友背地里居然!、和前男友穿到七零、撿到小夫君、暗火纏頸、眉飛色舞(ABO NP文)、狗尾巴、[歷史同人] 瑪麗蘇和三國和金手指、[綜漫] 黑粉潛入立海大網球部后、[綜漫] 偵探也會打網球
倆夫妻就這么吵起來了。 屋里頭乒里乓啷響,顧二丫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心想,后娘罵琴爹倒是和罵她一般難聽,她是“死丫頭”,她爹是“癩皮狗”。 可惜顧大山的臉皮沒顧二丫這常挨罵的臉皮那般厚,被梅氏唾沫星子濺了幾回以后他也惱了,擲聲:“若是這樣不順心,咱這日子也別過了,你趕早收拾東西回你娘家去!” 如顧二丫預料中一樣,一提到回娘家,梅氏便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說不出話了。 顧大山不樂意再呆在屋子里,出了門看也不看顧二丫一眼,溜溜達達往村頭大榕樹底下逛去,擎等著家里料理好飯菜,到飯點再回來端碗。 他走遠了,屋里才慢慢響起嗚嗚的哭聲,梅氏的哭聲不像她對外頭時候的潑辣樣子,反而細細微微的,像是生怕人聽見,又控制不住地從嗓子眼里迸發出來。 顧二丫倚在墻角根底下,心里頭有種莫名的惆悵,摸不著來源,像是她還小的時候,被自己親娘抱在懷里看見的風吹綠浪,以及聽到的那綠浪之下的微不可聞的嘆息。 可很快她就被肚子里火燙一般的饑餓驅趕了惆悵,她收拾好野菜,熟門熟路地進了灶房,想著剛剛后娘說沒米沒面了,打開米袋面袋一看,臉都綠了。 米只剩了一小把,面袋子早就空了。 她坐在門口想了一早上的菜團子眨眼就飛了。 顧二丫癟癟嘴。 往常被罵了那么多回她都裝作聽不見,可如今吃不著菜團子,她是真想哭了。 窮人家的丫頭別的都好說,頭花可以沒有,衣裳也能不做,可見天兒地餓著肚子,就一心只想著吃食了。 顧二丫因為這個總被家里罵。 后娘和阿奶總罵她是餓死鬼投胎,見了吃的就亮眼滴光亮,家里一個窩窩頭能掰成三半吃,她倒好,一口一個窩窩頭——大多時候都只是找理由罵她,故意夸大了,因為顧二丫很少能分到一整個窩窩頭。 大旱三年,把糧食耗光了,人都熬干了,除了地主,誰家還吃得起窩窩頭呢? 顧二丫低著頭,從那米袋里摳出一把米放進鍋里,加了水放了野菜,燒火煮了一頓野菜稀飯粥。 一把米也沒幾個,米湯被后娘端走喂大弟了,剩下的那鍋粥,顧大山喝了兩碗,后娘和阿奶喝了一碗,剩下的鍋底子才是顧二丫的。 淺淺的一口,喝進肚子里和沒喝一樣。 收拾了家務,顧二丫捧著肚子躺到床上,那股饑餓感燒心一樣竄上身,她腦袋暈乎乎的,只能抵著墻角、流著口水繼續想菜團子,那種粗糲的卻厚實的口感,一口下去可以填滿整個胃,叫她整個人都生出滿足的喟嘆。 也不知道是困了還是餓暈了,總歸她腦袋里像是有團漿糊一樣,只能聽見一墻之隔的絮絮的說話聲。 她阿奶說:“我這可一分錢都掏不出來了,你是媳婦,平日里頭總該管著你男人,你看看外頭誰家男人和你男人似的不著家?” 后娘梅氏是個暴脾氣:“你當老娘的都管不住,我一個當媳婦的人還能管得住他不成?那你不如指望母豬能上樹!” 屋里有老大一會兒的沉默,阿奶林氏氣道:“那你說怎么辦?咱們一家老小都餓死?” 梅氏道:“要么讓大山去鎮上找個短工,每日里也能掙個幾文錢?!?/br> 可這么多年,婆媳倆多少知道顧大山的品性,他找個短工能干上幾天都難說,顧大山習慣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手里一有閑錢就不想干了,那些找短工的也嫌這樣的人事兒多,時間長了也不樂意再用他了。 婆媳兩個說了半天,怎么也沒商量出個章程來。 顧二丫已經困得不成樣子了,正要埋頭睡下,忽然聽見她阿奶刻意壓低了的聲音:“上個月六姑是不是來過?她如今來的時候越來越多了?!?/br> 六姑? 顧二丫茫然地想了一會兒,才記起這個六姑是誰。 六姑不是她們河源村的人,但她時常來他們這里走親戚,有回顧二丫親娘領著她在挖地里的地瓜子的時候遠遠碰見六姑,她還來捏了捏顧二丫的臉,上下打量了她好一陣,最后又給了她一顆糖。 只是親娘金氏很警惕,不許她去找六姑玩,將她拘在家里。 她問娘為什么,娘就告訴她,六姑是牙婆子,專門抓小孩的。 顧二丫不知道牙婆子是什么,卻很聽娘的話,六姑在的時候她從來不出門,只遠遠地看著她被那些孩子團團圍在中間——因為她手里有糖。 哪怕不在干旱的時候,鄉下的孩子也是很難吃到糖的。 顧二丫手里捏著那顆六姑給她的糖,猶豫了很久才塞進嘴里。 六姑給的也不是什么很貴的糖,yingying的一小顆,牙齒咬不動,香味也不夠,可那顆糖真的很甜,顧二丫的舌尖抵住糖粒都不敢使勁吸,只敢輕輕地舔一舔,還要閉緊嘴,生怕混了糖的口水從嘴角掉下來浪費了。 那顆糖她吃了很久很久,那股甜味也記了很久,直到她娘去世了,她也還是不明白,為什么娘會不讓她靠近有那么好吃的糖的六姑。 只是后來村里有個和她一向玩得好的姑娘小喜忽然有一天不見了,她才知道原來牙婆到底是什么意思。 隔壁林阿奶的聲音時斷時續的,顧二丫又實在困倦,半晌才聽見一句:“咱們把二丫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