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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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閨女也要在鄉下結婚了。 大媽們念兒念女直哭,卻也沒法子,總想著明年就好了,明年政策就變了。 一年又一年下來,只見陸陸續續往鄉下送人,卻見不著一個回城人。大伙心里其實已經慢慢接受了,可驟然得知女兒要在鄉下結婚,當父母的連送嫁都做不到,心里還是疼到發苦。 “媽,妹都這么大了,結婚也正常?!焙糁荒苓@般勸著。 年紀漸大,又瞧不著回城的希望,可不就得落地生根了。 “要你放屁?!倍髬屝睦锊煌纯?,直接把兒子罵了一頓,而后回屋開始翻箱倒柜。 院里人知道這個消息,也半響不說話。他們的孩子是最早一批下鄉的,如今陸陸續續都結了婚。 胡萍算是堅持最久的了。 沒幾日,李蘇姨媽過來串門,也說了李蘇表弟在鄉下結婚的事兒,末末了還感慨道:“我身邊下鄉的那些孩子,陸陸續續都結了婚。如今也就你那個繼姐吳馨沒結婚,如今想想,她也怪有本事的?!?/br> 畢竟如今李家可沒閑錢支援她,她能憑種田養活自己,是挺厲害的。 而董大媽這邊,她花錢找李蘇弄了些布票回來,自個兒在家邊抹淚邊給女兒做了一身新衣裳,還繡了對鴛鴦戲水的枕套。此時李蘇才曉得董大媽還有這本事,忍不住夸她手藝好。 “再好的手藝,不能掙錢有啥用?!苯又髬層蛛y受道:“也不曉得我做的衣裳合不合身?!?/br> 瞧不著女兒,她也只能往大了做,到時候閨女還能改一改。 董大媽如此折騰,她兒媳婦就有些不痛快,只是才在胡敏耳邊嘀咕了一回,就被董大媽大罵了一頓,還道:“有本事你讓你親娘弄一套,沒本事就閉嘴。我自個兒的閨女,我想對她好就對她好?!?/br> 李蘇看了兩回戲,忍不住感慨董大媽疼女兒。張翠藍道:“要不然當初老董也不會那么針對你。她疼閨女,可惜老胡疼兒子。小事老董能做主,大事鬧不過兩個姓胡的?!?/br> 事實也如張翠藍說的那樣,董大媽雖把兒媳婦罵了一頓,但除了套衣裳和枕套,別的胡老頭再不肯掏了。董大媽想寄點錢過去,他還發了通邪火。董大媽沒法子,就悄悄找張翠藍借了五塊錢,加上她買菜買油攢的碎錢,湊了個十塊錢給女兒悄悄寄過去。 “老張,我如今也理解老韋了。生閨女真讓人難受,親老子不在意,當媽的又沒本事。我算是看出來了,兒子是給胡家生的,女兒才是給自個兒生的。偏我家小棉襖離我這么遠?!倍髬屨f著又擦了把淚,末了又道:“你這錢幫我保密啊,省得老胡曉得了發神經病?;仡^我一點一點攢了還你?!?/br> “行了,咱多年老姐妹了,我還能不懂?!?/br> 與此同時另一邊,林紅對著李蘇擠眉弄眼道:“姐,姐,那個相親男又來飯店吃飯了?!?/br> 林紅說的相親男,不是別人,正是糧管所的張翔。 自從見了李蘇之后,這人天天往大飯店跑,有事沒事就跟人打探李蘇的消息。 “怎么著,他來了,我還要用耗子藥歡迎他?”李蘇沒好氣道。 因為這人的糾纏,鬧得飯店都有些閑言碎語了。 林紅噗嗤笑道:“姐,誰讓你長得好看嘞。行了行了,我照例把他打發了?!?/br> 李蘇哼道:“長得好看也是給我家嚴猛看的?!?/br> 也不知這人是色膽包天,還是以為李蘇好欺負。這天下班,她竟然尾隨李蘇上了公交車,而后坐在李蘇身邊各種吹噓,李蘇一下子站起來,火大道:“同志,你狐臭熏著我了,麻煩你離我遠點?!?/br> 這話一出,滿車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張翔氣得面孔扭曲,這人情緒十分暴躁,被人下了面子就要動手。這不,滿車人在呢,他拳頭就朝李蘇襲來,李蘇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張翔死活掙脫不開。 他詫異得看向張翔,搞不明白如今的女人都怎么了?一個比一個不好惹。 “同志,你怕不是對輪勺顛鍋的廚師有什么誤解?”說罷往后一推,直將人摔得四仰八叉的,接著直沖他鼻子一頓打,直將人打得嗷嗷求饒。 “以后見著我,給我繞道滾遠點?!崩钐K冷臉威脅道。 頭回揍人,還別說,怪痛快解氣的。 張翔捂著鼻子直點頭,那點子齷齪心思早消得沒影了。 可火氣卻消不掉。 第45章 45 今日小院放電影,院內外擠滿了人。燦燦正領著亮亮看放映員做準備工作,張翠藍早早拿起長凳搶了前面的好位置。 胡敏韓超等人則架起梯子,爬到房頂上候著。 小廚房內,李蘇正將做好的爆米花裝在竹編籃子里,接下來準備用野葡萄,麥乳精等做份果飲。 韋大媽聞著香味,忍不住碰了碰張翠藍的胳膊道:“老張,你就這么隨著兒媳婦胡吃海喝?一點兒不省???這么搞下去,以后日子不過了?” “行了老韋,你先管好宋清吧。論花錢,咱院里誰比得過她?”張翠藍可沒說瞎話,宋清花錢實在大手大腳。如今她一個月十八塊錢工資,一毛錢不上交,全花自個兒身上。老韋曾私下嘀咕,說宋清月月掙錢月月光。 韓家那么些人的吃喝,兩孩子上學啥的,全是老兩口掏錢。 論管兒媳婦,韋大媽可沒資格說話。 韋大媽也不氣張翠藍說話扎心,而是可憐巴巴道:“我也想管,也要管得了啊?!?/br> 張翠藍聽了沒回應她,若是回應了,不得了,老韋定又是沒完沒了的訴苦。 韋大媽也不在意,就又跟旁邊的三大媽嘮叨。 說話間,宋清洗漱干凈,穿著新買的粉色碎花短衫,手上拿著兩個桃酥走了過來,給了一塊給韓書,另一塊就自個吃著,韓佳嘴饞想伸手拿,被她眼睛一瞪,只得吮著手指在一旁眼巴巴看著。 有人看不過眼說了兩句,宋清眼一翻,回道:“狗拿耗子多管閑事?!?/br> 院里全是些虛頭巴腦的東西,管天管地還管到她頭上來了?算個老幾? 正在這時,李蘇端著吃食過來了。大伙兒就都圍過去跟她攀談。見她籃子里的爆米花色澤金黃,香味濃郁,皆忍不住嘗一口,而后又把自家零嘴往她手里塞。 “李蘇,嘗嘗我家的鹽水花生?!?/br> “我家煮了棗子,李蘇,你也嘗嘗?!?/br> 難得看回電影,家家戶戶都備了吃食,大多數都是自個兒做,炒扁豆,煮花生,亦或者炸些小撒子,難得一回,也都舍得。 湯嵐道:“可惜你家嚴猛臨時跑車去了,好好的電影沒趕上?!?/br> 臨放電影前出車,大伙兒都替嚴猛遺憾。 正說著話,李蘇的小姨姨父,三大媽的女兒女婿,就連唐珍珠也帶著三個閨女跑來湊熱鬧。 李蘇見著了,就擠過人群送了些零嘴。唐珍珠的小女兒韓盼盼長得十分軟甜,性子慢吞吞的,跟亮亮有些像,難怪他倆是幼兒園第一好了。 等電影屏幕上出現了亮光,嘰嘰喳喳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此時白幕上只有亮光并無人像,大伙仍舊目不轉睛盯著看著。 相較于看電影,李蘇覺得看電影的人更有趣。 那一雙雙明亮好奇的眼神,比夏日星空還要璀璨。大家或站或坐,或蹲房頂,或爬樹枝,拿著扇子攆著蚊蟲,隨著電影劇情笑一陣樂一陣。 待換膠卷時,一個個又急得不行,催著放映員動作快些。有些還打趣放映員,是不是嫌晚飯吃的差,還想吃個夜宵云云。 等放映員拎著箱子走人,大伙還有些意猶未盡,三三兩兩討論著電影劇情,張翠藍的嗓門格外大,正模仿著里頭的臺詞。 嚴猛一走,燦燦就愛爬李蘇的炕,她靠墻躺著,握著亮亮的小手睡的正香甜。 一夜好眠。 如此又過幾日,李蘇在國營飯店上班卻遇著糟心事兒。 這日李蘇還在后廚忙活,就有陌生男人來大飯店吃飯,張嘴李蘇閉嘴李蘇,一副自個兒與李蘇不清不楚的樣子。 李蘇冷笑一聲,將鍋鏟子遞給一旁的師傅,接著拿起案板上的剁骨刀就出了廚房。林紅見李蘇臉色不對,手上還提著刀,忙去喊楊泰平過來。 “砰”得一聲,剁骨刀深深插入木桌上,刀刃的寒光讓那人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敢喘氣。李蘇氣勢洶洶道:“聽說你認識李蘇?我是她領導,找她干嗎?” 這人瞧著自己的眼神分明陌生,張嘴閉嘴又一副十分熟絡的樣子。 李蘇再傻也明白,定是故意使壞。 那人小心翼翼吞了口唾沫,偏還強撐著狡辯,虛張聲勢道:“領導又怎么樣?領導就能攔著我和李蘇親近親近?你快把李蘇喊過來,我有事找她?!?/br> 不一會兒飯店的客人都圍過來看熱鬧。 林紅帶著楊泰平急匆匆過來,見這人連李蘇是誰都不認得,當即氣了夠嗆,回頭就去倉庫拿了繩子過來。 “你什么人?這兒是你鬧事的地兒?”楊泰平板臉斥道。 “不是,是李蘇約我的,說請我吃飯?!边@個時候,這人還一副與李蘇曖昧不清的模樣。 說話間,林紅拿著麻繩匆匆趕來,冷笑道:“狗屁,你連李蘇是誰都不認識,還約哪門子飯?” “姐,把這人綁起來送派出所。狗膽翻天了,當我們勞動婦女好欺負了?”這話一出,圍觀人更來勁了。 后廚里的師傅廚工也一窩蜂趕了過來,三兩下就將人與椅子捆了個結實。林紅個促狹鬼,還將抹布塞進他嘴里。 又有廚工幫李蘇解釋,圍觀人才曉得這男人連人都不認識,就壞人名聲,當即都氣道:“這種人就該掛著牌子游街?!薄皠诟倪€差不多?!薄昂θ嗣曁齑蚶着?,得好好受受思想教育?!?/br> 另一邊,李蘇打電話找了汪梅過來幫忙。 “姐,我這就來?!?/br> 半個小時不到,汪梅就帶著人趕來了。 那人見了民警,比吐西瓜子還快,啪啪啪老實交代了情況。鬧半天這人是收了張翔的錢,故意來壞李蘇名聲的。 汪梅仍舊把人拷住,而后不解問道:“蘇姐,張翔是誰?” 說到張翔,林紅可就有話說了,忙把這些日子的事情告知了她。汪梅氣道:“什么玩意兒?姐,我回頭就把這人喊來問問?!?/br> 到了下午,張翠藍聽了消息急匆匆趕來,見李蘇沒事兒,松口氣道:“蘇蘇,你放心,這事兒沒完。媽這就去問問唐珍珠,那什么張翔是哪里人?他敢鬧你,媽也敢鬧他?!?/br> 說罷,張翠藍又匆匆趕走。 兒子出車不在家,她老婆子在嘞。敢欺負她兒媳婦,要他好看。 待李蘇晚上歸家,就見張翠藍和趙春花坐在院子里哈哈樂,只見趙春花拍著巴掌道:“哎呦,那么個軟蛋還敢害人?!?/br> 李蘇一細問,原來張翠藍喊上趙春花一道去糧管所找了張翔。 這年頭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都沒用。再加上兒媳婦模樣俊俏身段窈窕,這事兒發生在她身上,惡意揣測還要多。 真真假假,大多數人根本不在意,甚至相比較真相,他們更愛聽那些假話。 故而張翠藍找張翔的時候,可沒說李蘇如何如何,省得把事情擴大化,反倒害了兒媳婦名聲。 張翠藍到了糧管所,根本沒提李蘇的事兒,而是胡說八道一通。先是喊他一個小小的職員張所長,嚇得張翔臉色慘白,緊接著又學著他吹牛的樣兒,替他把同事領導得罪個干凈。最后趙春花才牛嘞,直接對著張翠藍道:“大姐,你給我介紹這相親對象也太不咋滴了。這么個三寸丁,軟蛋一個?!?/br> 說到這兒,張翠藍拍著巴掌大笑道:“老趙,你咋想起來這么說?不是侮辱自個兒么?” 趙春花也不害臊,就道:“我不是想二婚么,看著男人,總愛評估兩下子?!?/br> 張翠藍還是頭回聽這個,詫異道:“你有心二婚,怎么拖到現在?” “還能為什么?以前養兒子,人家嫌棄家窮有累贅。如今熬出來了,人又嫌棄我潑辣。哎,這年頭男人忒現實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