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看似警告實則認同的對話中,他看懂了這番苦心。 姜既月好奇地問他:“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那個相機有些眼熟。 陸綏的眼神躲閃,他不知道面前的姜既月是否做好了準備。 不過對上那雙純真無邪的眼睛,他牽起了她的手。 把她帶到那間密閉的房子里。 相機里的視頻被投到潔白的墻面上。 「畫面的開頭卡了幾秒鐘, 整片整片的白色,像是絲綢在浴缸中流動。 畫面安靜地帶著顆粒感,被一塊柔軟織物包裹。 窸窣的聲音是,棉布與褲腳的摩擦, 出現在眼前的不是別人, 正是她聽到聲音便止不住淚的,母親。 她渾身散發出一種絮狀的光暈 仿佛蛛絲抽離,她便會倒下。 戴著柔軟的毛線帽,鬢邊只剩下雪白的頭皮?!?/br> 她的聲音很小卻很溫暖:“乖小寶,mama可能撐不住了” 干裂的嘴唇上掛著一個大大的笑。 記憶中的mama,很愛惜自己的那頭黑長發,哪怕那時候最流行的離子燙她也不愿意嘗試。 “害!真可惜,看不到女兒出嫁時穿婚紗的樣子呢。說不定你以后一個人也過得很好,反正不管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只要你喜歡就大膽去追,mama支持你。最好別找你爸這樣的,嚇人?!?/br> 懊惱中帶著幼稚。 抬手的動作生動活潑,她都懷疑母親是不是就在眼前,一直沒走。 “小寶的話,你要照顧好jiejie,別讓jiejie被人欺負。mama一直覺得你是個堅強的小孩,不過有些時候也很敏感。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畏手畏腳的,你可是家里的頂梁柱?!?/br> 她看著鏡頭外的那個人,語氣有些哽咽:“小鈴鐺,還要麻煩你,不要哭太久啊……” …… 黑暗中,能聽見她輕微的嗚咽和喘息。 陸綏打開壁燈。 在平坦寬闊的地毯盡端,她靜靜端坐著,一聲不吭。她什么也不答,她只是側了一下頭,身體同大廈般轟然倒塌,散開的長發和散開的音響循環的語音,遮住了她的臉。 一遍又一遍,重復地播著。 他不忍切斷兩個人的聯系,也不忍看她如此消沉。 單膝跪在地毯上,幾乎祈求的姿態,抬起早就遍布淚痕的臉,輕聲細語:“我們休息一下好不好?!?/br> 她的眼神有些渙散,那是長時間的流淚導致的,木木地看向他:“相機是誰給你的?!?/br> “是崔艷玲嗎?” “是她?!?/br> 姜既月沒繼續說話,她不怪她偷偷藏下了這段影像。 她反而很感恩,如果沒有這個,記憶里的母親只會變得愈發模糊。 她不想忘記江春雪。 不想只在記憶里搜刮她的聲音、氣息、體溫。 眼淚里更多的是感動,好像它們都在教會她怎樣面對告別。 陸綏把散亂凝固的發梢給撥開,露出了那張破碎白瓷娃娃的臉,隨后小心翼翼地把淚痕擦掉,再把瓷片貼上。 有些時候恨自己的笨拙,心甘情愿當她依靠的木樁。 但此時此刻,姜既月只想安靜地貼在他懷里。 過了很久,她把相機遞給了陸綏。 “要給且之看嗎?”他試探著。 姜既月被他呆滯的表情逗笑:“你就這么想看我們兩個人抱頭痛哭的樣子嗎?” 她的意思是:小男孩就給他一個人哭的自由,讓他自己看。 陸綏聽到這話懸起的心臟也放了下來。 她一直抱住陸綏不肯松手,害怕一個轉身,他就走了。 姜既月一定要抓住這個堅硬的阿布貝貝。 陸綏撫摸著她的后背,安撫著:“寶寶,我不會走?!?/br> 他很少喊她“寶寶”,并非不喜歡,而是他始終覺得不夠這個稱謂不夠獨特珍貴。 姜既月抬起頭看著他,聲音帶著哭腔:“你永遠也不會離開我是不是?!?/br> “是?!?/br> 斬釘截鐵 他深情地重復著:“只有死亡能將我們的rou|體隔離?!膘`魂會恒久交融。 第79章 克里斯蒂娜的世界 姜既月久久不能回神, 是啊,她已經無所畏懼。 這四年里,她沒辦法心安理得地慶祝自己的每一次生日。 記得那年天氣很冷下著暴雨, 那是一個周末,宿舍里只剩下她一個人。 倒霉的事總會扎堆出現在同一個時間點,原本就想買個蛋糕敷衍過去。 打不到的車,無休止的雨。 抱著透明塑料盒站路邊的她, 被路過的車軋了滿身的水。 半個小時后, 司機取消了訂單。 不抱期待地等,那一刻的她只覺得痛苦。 零點后的手機被無數的信息轟炸, 都是刺眼的廣告般的生日祝福。 她劃開手機卻不知道該打給誰,好像一切都無足輕重,對面霓虹的光在雨幕里黯然失色。 那一串數字, 即便拉黑她也記得, 但最終還是沒理由撥通。 直到一個白色的手揮舞著的, 朝她奔來。 他知道今天是jiejie的生日,所以在醫院綁完繃帶就去找姜既月。 “姐, 我來接你了?!?/br> 那是她唯一的親人。 …… 今年的生日與往常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