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臨淵一邊給她倒茶，一邊開心地說道。

    “我正想去找你呢，聽說今天晚上城中會有雜耍班子表演節目，河邊還有人放河燈，我們一起去玩吧?！?/br>
    看著他眼中蘊含的期待之情，楊絨絨不忍拒絕，遂點點頭，答應了。

    燕臨淵的眼睛登時就亮了起來，情不自禁地歡呼。

    “太好了！”

    隨即他就趕忙捂住嘴，不能太大聲，萬一讓住在隔壁的老東西聽到了就不好了，那老東西肯定會跟過來破壞他和楊絨絨之間的約會。

    燕臨淵壓低聲音，做賊似的說道：“我們這就出發，別讓那家伙知道?！?/br>
    楊絨絨知道他口中說的是誰，她再次點頭：“嗯?！?/br>
    反正就快結束了，縱容他一次也無妨。

    燕臨淵雙眼燦若星辰，他迫不及待地拉著楊絨絨離開客棧。

    因為花神節的緣故，今晚城中格外熱鬧，街邊擺滿了各色鮮花，還有人抬著花神像游街，打扮成花童的孩子們簇擁在花神像四周，他們提著花籃，不斷地往外拋灑花瓣。

    五顏六色的花瓣隨著夜風飛舞，紛紛揚揚地落在了看客們的身上。

    燕臨淵伸手接住一片粉色花瓣。

    他雙手捧著花瓣，小心翼翼地送到楊絨絨面前，說：“聽聞這些花瓣帶著花神的祝福，只要得到它們就能得到花神的賜福，你快收好?！?/br>
    楊絨絨伸手接過花瓣，淡粉色的小小花瓣，靜靜躺在她的手心里。

    她緩緩收攏手指，收下了這份祝福。

    “謝謝?！?/br>
    兩人看過精彩絕倫的雜耍后，來到了河邊。

    河邊有人在擺攤賣河燈，所有河燈都是以花作為原型制作的，但又因為花的品種繁多，制作出來的河燈倒也并不單調，看著五顏六色很是漂亮。

    此時已經有不少人蹲在河邊放燈，一盞盞的河燈順著河流飄蕩出去，遠遠望去，仿若星河。

    燕臨淵買了兩盞粉色桃花形狀的河燈。

    因為攤主說桃花代表姻緣。

    于是他懷著某種隱秘的小心思，將其中一盞桃花燈遞給了楊絨絨。

    隨后他又拿出紙和筆，說：“我們把心愿寫下來，放進河燈之中，河燈會帶著我們的心愿飄到花神那兒，花神會幫忙實現我們的愿望?！?/br>
    楊絨絨接過紙筆，想了想，提筆寫下兩個字。

    她抬起頭，見燕臨淵正在認真地寫字，有些好奇地問道：“你的心愿是什么？”

    燕臨淵握筆的手頓了頓，耳尖微微泛紅。

    他羞赧地道：“我想永遠都跟伱在一起?！?/br>
    楊絨絨頗為意外：“我以為你的愿望是成為比你爹還要厲害的正道第一修士?！?/br>
    燕臨淵撓撓頭，不好意思地道：“那也是我的愿望啦，可今天晚上我更想跟你在一起?！?/br>
    隨后他就注意到楊絨絨手里拿著的紙條，充滿期待地問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楊絨絨大大方方地將紙條展開給他看。

    只見白紙上整整齊齊地寫著兩個字——

    回家

    燕臨淵愣住了。

    楊絨絨將紙條折好，小心地放進了河燈里。

    她緩緩地道：“很抱歉，我無法實現你的愿望，因為我還有自己的愿望要去實現?！?/br>
    燕臨淵垂下眼眸，神情落寞：“可你答應過我的，你要陪我游遍天下?！?/br>
    楊絨絨將河燈中的蠟燭點燃。

    粉紅色的桃花燈隨之亮了起來，很是漂亮。

    “只要你愿意，你眨眼間就能游遍這個世界每一處角落?！?/br>
    燕臨淵攥緊手中的紙條，指關節隱隱泛白。

    他顫聲道：“這不一樣！”

    楊絨絨提著裙擺蹲下身，將桃花燈放到河面上，隨后伸手輕輕一推，桃花燈順著力道飄出去。

    看著漸漸遠去的桃花燈，楊絨絨站起身，抬手扶了扶耳邊被風吹亂的鬢發，聲音伴著夜風吹進燕臨淵的耳朵里。

    “燕臨淵，你該醒醒了，人不能一直活在過去?！?/br>
    燕臨淵渾身一僵。

    楊絨絨回頭看向他，眸光清澈明亮，仿佛已經將他徹底看穿。

    他近乎狼狽地飛快扭頭，避開她的視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楊絨絨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他：“你知道的，你從一開始就什么都知道?！?/br>
    “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br>
    說完，燕臨淵就轉身想跑。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他就聽到噗通一聲響，像是有什么東西掉進了水里，緊接著就是河邊眾人的驚呼聲。

    “那姑娘掉進河里了！”

    “快救人??！”

    燕臨淵豁然轉身。

    他一眼就看到了在河水中拼命撲騰的楊絨絨，心頭發緊，來不及細想，他一個箭步沖過去跳進河里。

    楊絨絨其實會游泳，但她還是裝出了一副溺水的樣子，雙手胡亂撲騰。

    感覺到有人靠近，她立刻就抓住那人的胳膊，扭頭看去，來救自己的人果然是燕臨淵。

    燕臨淵抱著她往岸邊游去。

    可楊絨絨卻死活不肯跟他走，她揪住燕臨淵的衣襟，艱難地問道。

    “我該怎么離開這兒？”

    燕臨淵此時已經反應過來，她是故意跳河的，她想用這種方法逼他妥協。

    他咬了咬牙，仍是那句話：“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楊絨絨：“我之前經歷過一次幻境，在那個幻境里，我只要跳進水里就能脫離幻境，不過現在看來這個辦法在你的幻境里行不通。不過沒關系，我還有別的辦法，讓我想想，如果我在這個幻境里死掉了，是不是就能脫離這個幻境？”

    燕臨淵忍無可忍地吼道：“你為什么非要離開這兒？你留在這兒和我在一起不好嗎？！”

    楊絨絨這下子不撲騰了。

    她盯著少年的眼睛，認真嚴肅地說道。

    “這個幻境是由你的記憶衍生而成的，沒有人能永遠活在記憶之中?！?/br>
    燕臨淵反問：“為什么不能？為什么只讓我一個人被困在記憶之中？為什么只有我要一次次經歷那些痛苦和絕望？為什么你們都要離我而去？我到底做錯了什么，要讓你們這樣對我？！”

    伴隨他的怒吼，河水瞬間凝結成冰，河岸邊上的行人全部消失，燈火全部熄滅，整座城池刷地一下陷入黑暗。

    第208章 他是他，我是我】

    明明河水都已經結成冰了，但楊絨絨卻沒有感到太多的寒冷。

    她知道，這是因為燕臨淵不愿傷害她，哪怕他氣到發瘋，也還是下意識想要保護她。

    對上燕臨淵的赤紅雙目，楊絨絨輕嘆一聲，道。

    “你沒有做錯什么?！?/br>
    燕臨淵不甘地逼問：“那你為什么還要離開我？”

    楊絨絨說：“我沒有離開你啊，就算我脫離了幻境，我也還是跟臨淵待在一起，伱跟他本就是一體……”

    燕臨淵打斷他的話：“在他決定封印記憶，徹底放棄過去的自己那一刻起，我跟他就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他是他，我是我?！?/br>
    楊絨絨抓住他話中的重點，道：“所以他不是失憶，他是主動封印了自己的記憶？”

    燕臨淵扯動嘴角，譏諷一笑：“是啊，他嫌棄過去的自己太難堪了，所以就把過去的記憶從身體里剝離出來，封印在了無盡深淵?！?/br>
    這一點倒是出乎楊絨絨的預料。

    她還以為臨淵是因為被封印得太久了，才導致他喪失了一部分記憶。

    如今看來臨淵是在離開無盡深淵之前，特意把自己的記憶留在了無盡深淵。

    也難怪燕臨淵會一肚子怨氣，若換成是她被另一個自己拋棄封印，孤零零地留在無盡深淵里，而另一個自己跑出去逍遙快活，她也會氣炸。

    楊絨絨提議道：“等脫離了幻境，臨淵恢復了記憶，你就能回到他的身體里，你們仍是一個人，你會跟我們一起離開無盡深淵，這次沒人會再拋下你?！?/br>
    燕臨淵蒼涼一笑：“他不會愿意的，他好不容易才擺脫掉過去的自己，他不可能再讓自己陷入過往留下的陰霾之中?！?/br>
    “試試看吧，也許他會愿意的?！?/br>
    楊絨絨說到這兒，視線落在了燕臨淵身后的不遠處，神情微微一變。

    燕臨淵似有所感，立刻扭頭往身后望去。

    他看到在不遠處的河岸上，臨淵正靜靜地站在那兒。

    燕臨淵不由得問道：“你什么時候來的？”

    臨淵臉上仍舊戴著那個丑兮兮的面具，他慢悠悠地朝兩人走過去，口中道：“沒來多久?！?/br>
    事實上，在楊絨絨跟著燕臨淵離開客棧的下一刻，臨淵就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他戴著面具，隱匿在洶涌的人潮之中，靜靜看著楊絨絨從少年手中接過花瓣，那時的少年笑得眉眼彎彎，雙眸之中仿若夏日星空，藏著萬千星辰，璀璨奪目。

    那一刻臨淵忍不住想，如果這一切是真的，如果他真的能在十六歲時遇見楊絨絨，該多好??！